「哎喲,漂亮的小妹妹又來囉」巷子裡做回收的阿姨,總是第一個跟我打招呼。
她的雙腳不太好,走起路總是一拐一拐,身旁的腳踏車不只背載她的回收品,也是她的行動拐杖。
每週三我會沿著和平西路,鑽進台北市某處的窄巷,像防火巷的巷口,裡頭居然有一大區的鐵皮矮樓,幾位爺爺奶奶總是扇著大扇子,蹲在各家門檻乘涼。
應該很少有陌生人會出入這裡吧,第一次拜訪羅爺爺時,好幾雙目光,從巷子口一路盯著我,進了爺爺家門後,他們再從爺爺家的門口看著我。
我是在三代同堂的家裡長大的,與老人家相處的美好回憶,也許比與父母的更多吧,那是刻入骨子裡的溫暖,但在工作時,面對著老人的各種「議題」,譬如清潔、囤物、偏好民俗療法等等,也是又無奈,又想改變他們。
羅爺爺也是個不愛洗澡、也不愛丟東西的人(哎呀,他的小秘密),
偏偏我有點潔癖,第一次在廚房看到蛆蛆,差點沒吐了出來。
但也因為清潔前後的反差大,讓人特別有打掃的成就感,儘管每次能整理的時間很短暫,不會超過1小時,
但1年時間過去了,看到爺爺家的地板從灰色變成紅色,我很訝異!
原來地板是有磁磚的阿!我一直以為是水泥地呢。
「不要掃得那麼累~那麼累幹嘛~」羅爺爺常坐在客廳陪我打掃,一邊跟我開玩笑。玩笑開著開著,就在陽光曬得到的地方打盹。
雖然大馬路就在一旁,但爺爺家很安靜,而他們鄰居就愛在我打掃時找我閒聊。
是互相關心、交換醫療資訊,也偶爾八卦一下,誰愛喝酒玩牌。我很懷念這樣鄰里之間的互動。
小時候住的是老公寓,一棟沒有幾戶,所以彼此都很熟悉。以前常常忘了帶鑰匙,隔壁的阿姨就會邀我去他們家裡吃下午茶、甚至是晚餐。巷口的雜貨店、便利商店,也不時會有人偷塞幾個零食給我。
獨居的羅爺爺,從南部北上打拼,經歷過赤腳給人拉車的生活,現在住在自己蓋的小房子裡。對照民國30年代的物質生活,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食物總過期還放在冰箱,會什麼每個塑膠罐都留著。
特別是在曬棉被的晴天,塵埃在光照下一閃一閃,
我會誤以為,自己穿越到爺爺那個時代,沒有高樓大廈遮住的天空、沒有車水馬龍的喧囂,就是人簡單的過生活。
在生活裡,房子會偶爾漏水;跟鄰居會偶爾吵架;
有寒流來,要穿毛衣躺在被窩裡睡覺。
老、病、死,能像我們面對生活裡的小小煩心事,一樣簡單嗎。
當初從公職離開,想像成為社工的自己,會高談闊論、要倡議人有什麼心態才是應該,想改變社會。現在的我,則享受著刷乾淨的地板,跟陌生人討論五穀米要泡多久的開心。
什麼時候叫夢醒,哪一種人生值得夢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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