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卡相談所病例＃５：比透明還透明

👤對談者（化名）

邱邱

🗓️ 時間

2023/8/1

⌛ 時長

約2小時（錄音遺失）

🏠 狀態

• 已告知錄音／無錄影
• 晚上
• 卡米大直屋燈光橘黃／木質地板／氣密窗隔音／冷氣25℃／馬鈴薯沙發
• 本次目標是了解對方對於自己友情正發生裂痕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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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談記錄

「我其實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理智上我覺得⋯⋯『啊，就這樣』，但情緒還是在打架，就是⋯⋯我們一直都沒有很主動地找彼此交心，這種感覺吧。會變成像現在這樣其實蠻不意外的？」

「我們那時候是在暑期志工營認識的嘛，那營隊參加的本來就沒幾個人，大家彼此也都不熟，所以算是莫名其妙就湊在一起做事，然後就一直這樣組隊下去⋯⋯啊我們又正好是內向仔，不太會和彼此主動聊私事——這麼說好了——我們的友情是建立在公共事務上，是那種遇到問題時我們會一起並肩作戰、一起克服難關的關係，這種情況一轉換成私人事務時，我們彼此其實是對不上軌的，總之情感基礎很薄弱啦。」

「我其實也不想要我們那麼公事公辦嘛，但一般來說別人怎麼對待我，我就怎麼回應別人嘛，他們給我的做事風格是這種感覺，那我也比照辦理。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相處，就好像我們之間會有隔閡⋯⋯這類的事情存在著。」

「要我分享平時在做的事情給他們⋯⋯那也很奇怪，我的興趣跟他們完全搭不上邊嘛。我從國中開始就在音樂製作這個坑裡了，那時期也一直在音響公司打工，閒下來時也會接一些委託，幫人做後製啦，這種的。這就跟他們⋯⋯我要怎麼跟分享這些啊，太突然了吧。」

：（笑）這就是你們放任關係走向崩壞的方式。但這個崩如果真的壞了⋯⋯你還是會消極處理嗎？

「這真的好難，我一直覺得他們對於這種相處方式很舒適，那我也會想說，嗯，我也就這樣吧。他們是被動的人，其實我也是，當然我也可以主動一些，如果我真的跟他們津津樂道一些我自己喜歡的東西，他們其實給不了反應，這也算是在為難他們，我也不想熱臉去貼冷屁股。」

「例如我有辦法跟他們說璐璐的事情，但那至少還在我們的社交圈內，就連這種事情我都覺得太私人，講出來需要太多心理建設了，你那時候也看過我在那邊猶豫到底該不該說嘛。那如果是我在其他地方發生的事情呢？他們可能聽聽，這些事就過去。對我來講就更沒必要說⋯⋯我自己去哪裡做了些什麼，而這些事情又是以什麼作為出發點去行動的，這些我自己最清楚。」

「當然不是說當朋友就是要完全黏在一起資訊流通完全透明。但這些事情⋯⋯有太多被堆砌起來的不平衡感了。像這個禮拜他們私下聚會沒有找我，那我大概就知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只是一到隔天我們又可以正常對話正常互動，那他們可能也只是想私下抱怨這些種種而已，而不是想搬上檯面處理，那我也就，這樣？」

「我們雙方給彼此的資訊量很少，很多時候如果發現了異狀，也會擔心是不是其實是自己想太多了？很難去判斷現在情況到底怎麼了，或是說，如果我感覺真的不太對勁，想要開口討論這件事的話，那我到底該用什麼方式表達⋯⋯因為我不知道啊，不知道這件事最根本的起始點在哪，不知道他們現在感覺如何，也不知道我為自己辯護該到哪個界線就停下來不然就會越過他們的底線。」

「我們是朋友，但我們很不熟。我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辦才好？這件事情會一直重複出現，但沒法解決，只要有人不願意談論，繼續用『沒事啊，沒有啦』來含糊其辭，那種閃躲⋯⋯只會造成現在這種處境。」

「我其實多多少少⋯⋯就算我一直試圖當成『想太多』，但種種跡象都還是太明顯了。我有猜到他們對於我確實開始產生了些意見，例如我自己知道的有⋯⋯他們很多時候覺得我的一些『重大決定』都沒有讓他們參與到，他們可能覺得我有一些好料的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藏』。」

「但我沒有這麼做啊！就是，我也沒有要特別把這些事情『藏』起來，不過也就是：沒人提起，就這樣吧！這種感覺。我會預設不是每件事情你們都會感興趣嘛，所以我不主動講，但我還是會分享一些相關的文章在我的版面上，他們也可以來問，這樣我就會講了，但他們沒有這麼做。」

「我身邊的人都會很主動跑來跟我講他們發生的事情，或是我們如果發生了什麼，有必要時也會直接過來跟我說，不會怕我不爽或怎樣，也不會擔心我們之間留下什麼心結，或是對我有什麼好奇的，看到我發文也會直接問。」

「但他們就不會這麼做，完全不會。」

「我們那時候不是約去日本嗎，就是跟暑假認識的那一團一起。那時候我也是出了蠻多包，到後來就一直覺得和他們相處起來怪怪的⋯⋯雖然他們嘴上一定說沒這回事，但那也只是旅途中不想讓任何人尷尬而已。」

「那個當下我一直有一種沒辦法融入他們的感覺⋯⋯就是，當大家相處融洽、在一起很開心的時候，我就好像⋯⋯很抽離，又或者說我有意識的在讓自己『不融入』。畢竟我的定位打從一開始就⋯⋯蠻不對勁的。」

「那時候很猶豫的一個點是，單就我打工的薪水其實沒辦法讓我有餘裕出國玩得那麼開心，日本行的主揪⋯⋯就一開始帶這個團的老師啦，大概有打聽到一些事情，知道後就有跑來跟我說一些必要花費，例如機票或住宿之類的，他可以幫我想辦法啊⋯⋯但可能就變成我要替他多做一些工作，例如訂機票訂飯店或查景點之類的，這還正常啦，畢竟這團裡面我是少數會講日文的人了。」

「那時候光是和主揪的老師來來回回做聯繫就煩死我了，沒特地跟他們說這件事，有一部分是覺得，我都加進旅遊團的群組了，那發生了什麼應該蠻明顯的，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前期一直拒絕邀約但後期莫名其妙出現在旅行團的人，然後還拿到了不用自己出機票跟住宿錢的紅利這樣。」

「到後來⋯⋯我其實反而蠻後悔參加這個活動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結果玩的時候心理壓力大到我寧願整天待在旅館裡面也不敢出去跟他們互動。結果搞到現在甚至都快當不成朋友了。」

：但像是你剛剛那個『都被加進群組了，他們應該也知道你會參加旅行，所以不用特別跟他們說』這點聽起來超傷的耶。假設你期待的是『被加進群組後他們跑來問你，怎麼又改變心意了，發生了什麼？』，但事實上更多的時候，發生的事情是『你進了群組，但他們不在群裡，他們根本不知道』。

：欸⋯⋯好迂迴喔，反正就是，你很神秘啦，在做啥都沒人知道，也什麼都不講。

「不是啊，到底要講什麼？假設我是發限時動態好了，我的動態基本上只有當事人看得懂，因為這就是我的目標——我的文章是發給特定的人看的——只是張貼在公眾之下，但如果有不相干的人詢問我還是會回答。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做什麼都得讓大家知道，反正我主要會相處的人就只有那幾個。」

「甚至到後來我會覺得，我講的那些事情，到時候又變成一種八卦，被傳得到處都是，這樣讓我很困擾，我也知道我在大家的印象裡面都蠻差的。」

「很好笑就是⋯⋯我國中的時候有被孤立一段時間，但這些孤立我的人畢業之後沒過多久通通跑來找我道歉。他們說是班上一個女生在謠傳我跟班上的男生交往，放學的時候都會跟這個男生一起回家，但我那段期間的男朋友根本就是一個無關的校外人士。後來『我和班上的男生正在交往』的這個謠言開始擴散之後，那些班上暗戀我的男生開始由愛生恨，就是那種很屁孩的復仇心態，開始會起哄我們倆個，開一堆很無聊的玩笑。」

「我一開始還會反駁說我跟那男生沒有在交往，但那個女生根本不在意，繼續造謠，還會說我在幫人轉介一些可愛的藥丸啊⋯⋯茶包之類的，就好像因為我們在的那個學區本身很亂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亂講話這樣。這些都還是畢業之後那些跑來跟我道歉的人和我說我才知道，在那之前我頂多能猜到是這個女生在亂講話，但那個當下只是覺得他本來就看我不順眼，就覺得算了，到最後我才知道，哇，這傢伙把我在校外的事業形容得這麼大。」

「後來如果別人對我的態度變得很奇妙，我就會對這種細節很在意，就很想知道我到底又被別人說了些什麼，也會跟著開始很在意這些關於我自己的流言蜚語。好啦，特別在意，在意到爛掉。」

「反正我到現在還是諸事不順啦，一直在外面被傳一些五四三的⋯⋯光是安佐的事情就搞了我一整年，現在又被人傳說我喜歡阿丹。」

「超靠北，誰要去喜歡一個暈船暈到自尊心爛掉的可悲仔啊。我不是跟你說過阿丹暈一個在交友軟體認識的妹子嗎，但阿丹也是一個憂鬱人嘛，對這種陽光外向妹特別招架不住，跟多時候都會跑來問我他到底該怎麼做回應才好。」

「我一開始成為阿丹的戀愛腦垃圾桶，一開始只是因為我很雞婆，看到朋友有難就想湊過去幫一下，而且感情問題嘛，我多少還算是有經驗。再來是說，我本來就蠻喜歡聽別人講話的，阿丹也是一個願意講煩惱，而且一講就會停不下來的人，所以到後來反而很常是我沒有要找他，但他自己就跑過來吐苦水了這樣。」

「他們就說，我在阿丹身旁傾聽他的戀愛煩惱只是找理由在靠近他而已，他喜歡的妹子不理他，藉此我便可以成為阿丹的溫柔鄉。」

「每次這種謠言傳到我耳裡都會變得超級奇怪。到底為什麼，我就只是整天窩在家裡，但只要一出門，就會有人衝到我面前問我『你不是不是喜歡那個誰？』到底為什麼？」

「反正之前還被傳跟偉偉交往啊⋯⋯還有什麼玩弄外校男生的感情。幹外校那個真的甚至是跨了兩個學校傳回我耳裡，超白癡。」

：偉偉那個很好笑的一點是，他很明顯就喜歡可愛性感夜店嫩妹，你們很明顯就只是在開玩笑，結果一堆人真的相信了。

「對啊⋯⋯對啊！這群人真的是齁，跟我相處久一點的異性朋友都覺得跟我相處不會有一絲曖昧的火花，連他們都搞不懂為啥我來到這裡後那麼容易被傳緋聞。」

「外校男也是，一開始我是被他在網路上查關鍵字被亂搭訕到的，想說彼此有興趣的領域重疊，所以聊起來也是蠻正常的。」

「我們有約見面，其實就還是那種見網友的心態啦，整天下來也蠻順利的，彼此也沒有太多身體上的接觸，我也覺得，還不錯啊，大家就朋友朋友的。誰知道那天一回去他整個人性情大變。不知道是暈船了還是怎樣，開始試圖讓我去做一些⋯⋯『猜測他的小情緒』的一些小動作⋯⋯我就覺得很煩啊！後來就刪他好友了。」

「萬萬沒想到暑假這段期間跑去當顧展人員的時候會跟同事聊天聊到這些事情，外校男甚至跟我這個同事不是同一間學校的，這種自作多情的白癡事到底是要傳多遠。」

「然後前一段時間跟蒂蒂很好，大家也覺得我們在搞曖昧。我是不是跟誰相處都會有費洛蒙產生啊，大家一直在幫我找男友欸，傻眼。」

「蒂蒂前一段時間也是一直在惹惱我啦，但他現在蠻乖的，不會做太多太自我中心的事情，我們應該還算蠻要好，我還是會繼續找他玩。」

：但我真的覺得蒂蒂會對你身邊的人吃醋成那樣，他應該是真的有鬼耶。

：他這幾個月也會跑來找我講話，但通常我都不知道要跟他講什麼，他談話內容大多還是跟你有關，要嘛就是他發現我們有什麼共通喜歡的作品，他就會說『他要推坑你去看』，不然就是抽菸時會說什麼『開始狂抽菸是因為你不理他』這種話——很容易讓人誤會吧？

：後來只要他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提起你，我就會開始說『欸你是不是暈他啊，怎麼對這些事情那麼在意』他就會沈默，甚至沒有反駁，就是突然閉嘴，一句話都不說。

「幹，就是你喔。他有一天晚上突然打電話給我，一開始是在抱怨他工作的事情，講一講就過突然跑出一句『如果你想跟我交往的話我不會排斥』，我是打哈哈過去啦，但那當下我的男gay蜜就躺在我的旁邊吃薯條，一直用動作暗示我要我開擴音他也要聽。我一掛電話他就笑得超大聲問我『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交新的男友嗎？』我叫他閉嘴。」

：哎呦⋯⋯怎麼還是那種『你要的話我不排斥』的說法，到底是誰想排斥誰。這種就是喜歡但又不敢捏著自己睪丸告白的小孬種才會用的試探方式⋯⋯

「他是蠻捉摸不定的，我也搞不懂他，但反正也沒有想要搞懂的意思。」

「唉反正，大家很喜歡聽八卦，我自己也很愛聽，但有時候這些事情傳到自己身上就會有一種，可惡，被攻擊到了，這樣的感覺。很不開心啊，但我也沒辦法阻止這種事情發生。只要我跟某個異性開始變好，馬上又會發生一樣的事情。」

「所以到後來我也只會讓我的行蹤越來越私密，但越來越私密的另一個壞處就是，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這些『私密』就會看起來像『刻意避嫌』。」

「我甚至能猜到下一個我的緋聞對象應該就是最近這個日本人了，不過我是透過一個學妹才開始跟這個日本人有接觸的啦，基本上我們混在一起的時候學妹也在，這樣應該就不會出事了吧，吧？」

「最近就是我們幾個有打算約去外縣市玩個幾天啦⋯⋯不知道欸，因為學妹一開始也是在社團認識這個日本人的，我現在反而比較擔心會不會社團的人在亂講話——畢竟大學會參加社團的人都蠻⋯⋯熱愛八卦的，我真的不想再成為話題了。」

「就一直覺得很奇怪，只要我發生這些差不多的事情，就一定會有人開始到處亂傳，再來就會有另一批人覺得『喔，他又在偷偷談戀愛還不跟我講』。」

「⋯⋯好啦，我今天回去之後會好好思考怎麼修復關係。」

：那如果其實不是你想不想修復的問題⋯⋯

「那就算啦，不強求啦。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的嘛，走一走就在不知不覺間散掉了。不過就算結局不怎麼盡人意，還是值得的啦。」

「也有可能到了某天，又突然聯繫上了，那也是有可能的嘛。我多多少少也會覺得有些難過，但過了那陣子就會告訴自己，算了別想了，我會有更多的新選擇。」

：哎，那先這樣吧，你知道我今天要提醒你我們有約的時候看到你把帳號頭像刪掉，一瞬間還以為你關帳了，讓我小擔心一下。

：不過這個擔心不是出自於『蛤，什麼，你怎麼了？』而是『幹他關帳了我要怎麼聯絡他我們今天有約啊』這樣子。

：但邊這麼想的同時我發現我的訊息還是可以成功傳送出去，欸！發出去嘍！那就好那就好。後來也就放著不管了。

「我跟你講，這件事也超白癡，我一開始只是想換頭像而已，結果不知道為啥我的IG不讓我上傳新的照片，我就把原有的照片刪掉重新上傳，還是失敗，結果全世界都以為我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難過。

「甚至重新登入、重載軟體，它就是死都不讓我換頭像，我後來想說，算了，應該明天又能正常使用了，結果第二天還是不行。最後我打算直接用電腦版來換，但我還沒換就是了。」

「好啦，我之後會讓自己透明度高一點、更主動一點。」

：不要太透明啦。

：偶爾也還是，不要太透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