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者(化名)
小維
🗓️ 時間
2023/7/25
⌛ 時長
2:28:30
🏠 狀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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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唸建築系是能有多強?如果是在三四年前我還有辦法騙自己做下去,可能還會覺得老子成功活下來,超屌。但現在,我想轉系了,這完全不值得我這樣搞、這樣浪費時間。」
「我爸現在也比較佛了反正。我跟他說了好幾百遍我真的不適合做建築,他現在就覺得,反正我的人生我自己想辦法。他一定一直在心裡靠夭覺得生我這個兒子到底是來幹嘛的,砸了四年的大學學費,如果我繼續做建築他就還要繼續砸。不如趁早脫離。」
:但你還沒轉系,然後你現在的身分,是從『這個』建築設計系待不下去而轉到『那個』建築系卻又更不適應的降轉大二生。
「不過我是真的很想要跟你們一起畢業,我是說那種感覺啦,就是我現在一直回來找你們玩或想來幫忙,其實就是想要那種你們畢業時我也在的感覺,對我來說有那個意義在啦。」
「我在那邊狀態很差,基本上心思都放在做音樂上。我那時候不是天天都在喊說『有新進度』、『要發歌了』,現在好不容易把歌生出來發上Spotify,超級酷的,給你看它的後台。」
:話說我其實很想知道,Spotify跟SoundCloud的那種需要收費與免費軟體,作為一個『創作者』的身分是要怎麼⋯⋯入門?呃,就是像SoundCloud就是誰都能在上面發自由創作嘛,但Spotify又是怎麼操作的。
「基本上要先有個『發行商』啦,像我自己是認識的朋友都會去找一個DJ幫忙,他們是老相好了啦,就有幫我們牽線。就是要找類似這樣的團隊來幫我們代理。」
「我跟他說好理論上是我八他二,但畢竟我也剛做,那兩三百的播放次數其實根本賺不到什麼,頂多十幾塊吧?主要是心情問題啦,這樣看著就很爽不是嗎,畢竟還是在Spotify上的。」
「就是,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這種沒有壓力的做事方式,但做建築的話就感覺處處都是死線,很下賤啦。」
「尤其是那邊的建築系跟這裡差很多,設計課一個禮拜一堂,期中跟期末兩次評圖你要先把你現在有的進度全部交出來。他們評圖分兩個部分,前面一場點圖,點圖後才是評圖。點圖就是單純看你的進度,進度做完才能去評圖,沒達到目標就得補評,不過補評通常都會有一大團人,我都在最後一個,我真的就該離開那裡。我根本沒去上課,兩次點圖都沒到。」
:如果我有你這個學長當同學,那我會蠻放心的。
「我跟你講,他們要求的那東西超瘋的,一張手繪圖要畫A1到A0的大小,我們應該從來都沒有畫過那麼大張的設計,你排版下去也得是全手繪。我其實也沒有都在混啊!到評圖前一天還在狂畫,但還是被老師嫌到現在還不會畫設計圖,我也只能道歉,他就問我要不要修製圖課。」
「我是寒轉過去的,原本想說能直接從大三開始,但課程抵不掉,所以是跟比我年紀小的學弟妹一起上課。當我開始上製圖時候,他們都已經會用針筆了,全部都是用針筆一條線一條線慢慢畫,所有排線都要很整齊。還不能用代針筆,這兩支筆仔細看的話質感會有差別,偷用代針筆被發現就是直接扣十分。」
「他們的東西太專業了,我真的看不懂。說實在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很不喜歡一直被盯進度,這種情況下我生出來的東西就會很像⋯⋯東拼西湊,對,用他們覺得可以的東西來東拼西湊。」
「超靠北的,我們設計課老師還會要求我們模型用珍珠板做,這樣他就能直接用美工刀把要改的地方切下來,你做一個晚上、做一個禮拜的模型,就這樣被他剁掉。但我那所學校在山上嘛,最有名的一點就是騎車上去風很大,我有時候真的沒進度,就會跟他說,我的模型在騎車上來的途中吹走了。」
:⋯⋯吹走了。
「我不知道他相不相信啦。」
「但還是要幫他們說一點好話,我去那邊被逼一下之後,圖面是真的有進步,那時候我過來找你們拿材料,楊哥看到我的圖面就有驚訝到,對,連他都這樣了,我確實是有進步吧。」
「講回來剛剛的話就是⋯⋯我覺得被進度追著跑做出來的東西就很像音樂產業裡面的芭樂歌,被進度、被商業利益追著跑,所以一直生芭樂,聽眾也一直聽,漸漸的他們認為這是一種品味,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其實在喪失品味。」
:有沒有可能他們就⋯⋯真的喜歡芭樂。
「噢!那我沒辦法滿足,真是抱歉。」
:啊不過你能說走就走嗎,你爸不是很不爽你做音樂?
「現在還好了,可能也想說懶得理我這個賠錢貨,反正我有在工作,能養活自己他也就不管我⋯⋯大二下到大三上我不是有搬出去住嗎?」
:你說你爸很不爽你做音樂於是你颯爽離家出走的那段期間喔?
「⋯⋯你說離家出走也不是不行啦。那天東西收一收先跑來大直這邊上課,就在安佐家待了一個下午。我朋友在淡水那正好有空房,上完課我們就直奔淡水了。後來想一想,其實也沒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到處流浪居無定所的感覺⋯⋯莫名其妙給自己太多壓力,又拿這些壓力去製造心理問題。」
「可能也是憂鬱期發作吧。我是一個很需要安全感的人,那份安全感可能來自於錢或認同,可是我那段期間真的回家都在和家人吵架,待在那邊很沒有家的感覺,在工作室待著至少還可以忽略這種歸屬感需求,但回家就不一樣,情況會變成,本來該有的東西怎麼就缺失了。我在家裡跟家人互動,但這裡不是我的家,他們好像也不是我的家人。就是這種缺失感讓我很不安。」
「離家出走的那段期間我狀況很糟,天天被設計課老師噹都在外面打工不做設計。可是我要養自己啊⋯⋯到頭來真的給自己找太多麻煩了。」
「我跟小軒分手也是安全感的問題。跟她在一起其實花費很大,就跟剛剛說的一樣,金錢也是我的安全感來源之一,跟她交往會導致我存款變少⋯⋯那就瘋狂排班補回來嘛。所以其實是我忙著賺錢都不理她,就這樣吵架了。」
「一吵完架她就把定位關掉跑去夜店⋯⋯你想,你女朋友那麼辣,就算有告知我也不會安心放行,而且她又很愛玩,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百人斬了,現在偷跑去夜店很難說她沒有其他心思吧。但我就只能一直問她跑去哪了、現在到底是怎樣。」
「理所當然訊息都被她忽略掉了,後來還找藉口說是她手機定位出問題⋯⋯那也太巧了吧,就在我們吵完架之後才出問題。」
「不過分手是更後來的事情,我在限動發一篇文,是我跟另一個女生聊簽約的事情,那個女生也是我其中一任前女友,不過分手的情況沒那麼糟,所以就都還是朋友這樣。小軒把這則動態截圖下來,自己又發了一篇文說自己要被戴綠帽了。我也截下來再發一篇,這樣隔空互罵,都很不爽,後來開始翻舊帳,講話很難聽啦,就直接分手約時間還東西了。」
「還東西當天狀況很荒謬,她媽一看到我就問能不能最後抱一下,還哭了,反而是她女兒臉超臭。我真的是,每次分手都會EMO到跟自己發誓再也不交女朋友了。」
:但還是很快就交到了。
「但還是很快就交到了,嗐,對啦。」
「跟她在一起花費真的高得很誇張,不是那種每餐都要吃好喝好活好的花費就是了,但就是會出很多意外。當初跟她去花蓮時我們是租車去的,一整路開得很順都沒出問題,到花蓮後反正我們跑行程停在路邊也都好好的,我都會檢查。結果要還車時,莫名其妙有個板金凹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九千就飛了。」
「另一次是去買金工材料的時候,我從大直橋騎下去,那天下大雨,小軒一直抱怨很冷想趕快回去,我也就騎快搶黃燈,啊搶失敗了,一出橋直接和別人撞在一起,賠人家八萬。這樣前前後後加起來大概賠了十萬吧。」
「反正意外很多,我爸知道後就有帶我去廟裡求平安符,廟裡的師傅就直接說我被什麼東西纏上了,要趕走這東西,還得要我先意識到這東西到底是什麼,才有辦法找到解決方式。後來我被師傅帶去作法,做完才隔不到五分鐘小軒就發訊息問我能不能陪她,反正今天有空嘛,就跟我爸說我等等要出去晃晃,晚點才會回家。我爸就⋯⋯嚇到?他沒有明講,但感覺他認為小軒就是那個不好的東西⋯⋯。」
「還有一次蠻白癡的,我有一次跟小軒開房間,闖紅燈的那種,結果不知道是細菌還是病毒還是怎樣,我淋巴結就被感染了,還跑去開刀,以前都不會這樣耶。在那之後我才開始覺得,嗯⋯⋯可能她是真的⋯⋯蠻帶衰的。」
「哎對了,講到這個,我抱怨一下小睫。我們那時候去圓山吃韓式烤肉,那種店都會有燒酒嘛,我們就喝了幾杯。後來我們又在附近逛街逛了幾個小時⋯⋯吃飯時六點,送她上捷運大概在十一點多,我就想,現在狀態好像蠻清醒的,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應該可以騎車,省得隔天上班還要繞過來牽車,不順路又麻煩。」
「結果我剛從圓山騎到劍潭就被臨檢堵到,馬上就意識到這下完了。他讓我吹酒測儀,我只敢小小力的呼一下跟他打糊塗戰說我剛剛跟家人吃薑母鴨啦——測出來好死不死多了標準值0.1度——就0.1!後來我就得為了這0.1扣牌照兩年和駕照一年,現在就不能騎車了,可能Wemo還可以。但就變成,我一定得好好把我那台機車藏好,我家那條停車的巷子⋯⋯沒牌會直接被貼汽車廢棄的貼紙,很快就被拖走了。」
:笑死,我有一次去松菸看午夜場電影,看完之後去吃拉麵,再騎捷運那條回大直。啊這樣就會路過星聚點嘛,那邊的警察就把我攔下來說切換車道要打方向燈。我根本不自己啥時切換過車道,但想說算了,看他要幹嘛。
:他那時候拿酒測儀出來一直要我吹。啊我也是第一次吹這種東西,完全不知道要吹多大力,他也只是一直讓我重新吹,都沒有反應,再三問我真的沒喝酒齁,調了我的資料看到我沒有紀錄就放我走了。我想說,笑死,現在是怎樣,我沒喝酒看起來就醉了是不是。
:⋯⋯不是,靠夭,你說你要抱怨小睫,結果根本是你自己在出亂子。
「沒有啦,還沒有說完嘛。其實我現在會把這些發生在我身上的意外成一種sign,好比說⋯⋯它可能知道我平常不在意交通安全這種事情,那它就透過這種方式來提醒我以後要注意。這些意外也不能說是帶領我開啟意識的機會啦,可是它就是一種暗示性質上的幫助,這樣想想對身心靈也比較健康。」
「我之前忘了在哪看到,也是心靈成長的文章啦,它就說以後遇到問題的時候,可以給自己三秒鐘的時間釋放在這當下的情緒,發瘋啊⋯⋯抓狂,要幹嘛都行。但這三秒鐘過了就是過了,就別再哀怨了。」
「中山北路進去劍潭,旁邊有一個小車道,警察通常就在那邊臨檢。我在那邊被攔下來之後,他跟我說車子他也要牽回分局,我從旁邊走去,與此同時眼睜睜看著同一台警車從臨檢點收場駛去。他抓了一個人——也就是我——就收班了。我那天真的講話超不客氣,去領車時我就很故意用很大的音量跟我朋友說,他們那天的業績就只有我一個人,好榮幸噢!⋯⋯所有警察都抬起頭來看我。 」
「最近還體會到一件事。常常有人問我覺得什麼東西最重要⋯⋯就是⋯⋯不只是什麼東西對我最重要,甚至更高層次上的:什麼東西對這個世界最重要。然後我開始去思考,我一直都覺得最直觀就是錢,但那是之於我。那世界的話可能包括你一直提的真誠、信任、尊重或者是忠誠之類的⋯⋯」
「然後我突然滑到SoonyDog,他有一次上電台訪談被主持人問:loyalty or respect?他馬上就回答Love,如果沒有愛的話忠誠跟尊重都不會被成立。」
「老高⋯⋯他也有提到,愛是一種能量,這樣子的話。」
「我之前有貼過LSD,也呼過麻,我就一直在想關於愛呀⋯⋯能量⋯⋯這類的問題。有些人都會講說自己心中有愛,單單這樣說乍看之下還蠻假掰的。我昨天也跟小睫提到這件事,我問她這世界上什麼東西最重要,結果她說她自己最重要。我吐血,意識到自己問錯方式。後來才跟她解釋了一遍這個問題的脈絡。她也覺得,噢,很酷呀,言之有物這樣。」
「LSD貼完後,我能感受到我的心很平靜,在這個狀態下我可以很真誠的去看著我旁邊的人,那個當下我能感覺到,所謂愛的能量正從我身體中像水波那般發散,當這些波紋觸及他人時是會被那個他者接收進身體裡的,不會受阻、不會反彈。」
「我當時和阿宥坐在校門口,兩個大男人,就在那邊看著彼此說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們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是確確實實被對方接收著的,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覺,但就是能感受到。」
「那是我第一次用這種東西時那麼有感覺,那時候阿宥摔斷腿還坐在輪椅上,我推著他亂走,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腳耶,蠻妙的。」
:幹,所以那天我看到你時你是ㄎㄧㄤ著的喔。
:好啦就是,我上次抽的時候腦海中會有很多畫面耶。我會一直看到我小時候⋯⋯至少我覺得是我小時候曾經出現在腦海裡陪伴我的東西,那個當下我很害怕我會忘記這些東西,但我根本沒有依據可以說這些都是我童年深處的記憶。
:我一直叫自己記下來內容,但不要記得感受,內容好像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可能是忘記他們了,一直到現在才想起來。只是我不確定這個懷念感到底是,我的腦海中因為我使用了這個東西,所以充滿創造力搞出了一個虛構物,再喚起我所謂的懷念感,還是就真的是我已經遺失掉的那一個⋯⋯好幾年前的某個⋯⋯從腦袋裡面,從我深處挖出來的東西⋯⋯
:⋯⋯感受,感受太可怕了,就好像只要我一直去想,一直去依戀,我就會永遠被關在那些腦海中的熟悉圖像內,那如果那是假的怎麼辦?如果那只是虛構。
「基本上可以不用記,認真。在那個當下的思緒是混亂,想到什麼就會講什麼,就算你現在記下來好了,事後你再去聽這件事的時候也會覺得很無俚頭。在當下的時候所有的想法⋯⋯這要怎麼講⋯⋯神經突出?他會碰到你腦袋裡平常碰不到的東西,那這種東西⋯⋯又可能是虛構、又可能是記憶深層⋯⋯它也有可能是真實的。」
「那時候推著阿宥去便利商店,我也有在路上看到一個⋯⋯很像小時候的我,在那個十字路口斑馬線上這樣走過去。我一開始沒想太多,就只是覺得,噢,那個男孩長很帥喔?⋯⋯一直到下一個瞬間才意識到,等一下,他長得很像我。我又回頭看一眼,路上沒有其他人了。」
「我整個人愣住,想說,剛剛是怎樣,我是穿越時空遇到小時候的自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