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5 《側身像》八、雷夫的筆記

八、雷夫的筆記

星期天小鎮的人去聚會了，雷夫在租屋處醒來，從花園的方向潛入此地。

他決定去賽恩醫院正門的市中心逛一逛，畢竟他還沒從另一個方向觀賞過小鎮風景的天際線。今天落葉以十秒內兩片的速度摔落，雷夫用「摔」形容是因為他認為，這是可以避免的。

生病是可以避免的。

死亡是可以避免的。

瘋狂可以避免，只要夠理智、文明、客觀的話。

雷夫掣住衣領從第一顆扣子捋至襯衫的尾端，不偏不倚的，領帶夾於上方數來第三與第四扣處，不偏不倚。背心對齊領帶，外套對齊背心，風衣又對齊西裝外套。

但他蹲下穿鞋的瞬間，上述的努力都徒勞無功。

衣著比例全毀，雷夫依然堅持對齊衣裝，這可是雷夫從小受的教育與堅持。

有人闖進與他同一片花園，他瞇眼望向山那側一個背光的輪廓，不知來者為何。星期天早上穿著正式卻沒去聚會的另一個人朝雷夫走來。他是一個她，而她沒有留意周遭，停下來做做筆記，對奇異的建築和植物視若無睹，逕直穿越花園走向大門方向，半身沒入及膝的狂野草地。雷夫與她的目的一致，跟上前去，這不算跟蹤吧。

初雪此刻降下，細碎乾燥的、十二月底的深冬開始惡作劇，這裡一點白粉、那裡一點。

它們跌入人行道的縫隙，每一片供以端詳、放在掌心可融化的份量，雪花是可愛的、積雪是可惡的，今天有一些雪蓋住三分之一的落葉。曳著長裙的她走在前面，雷夫亦步亦趨，她沒有回頭、沒有盤問來者為何，陽光灑落她背後、看不清楚正面。

瘦削的側臉只讓人辨認四分之一的面容。

背影則是二分之一的身形。

八十七分之八十七的心跳，雷夫聽見自己為愛慕而愚鈍的聲音。

不知不覺他們到達小鎮的另一端，大門巍峨透明、自動打開，雷夫正要搶先經過它，這時她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