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小品──爺爺

上個禮拜天本來想說在家補眠，老媽突然丟了個任務給我，要我拿護膝回老家給奶奶。回到內埔就聽到奶奶摔倒的消息。第一個發現的，當然還是伯父。

自從爺爺走後，我感覺得出奶奶的寂寞；她的身體，也在最近這陣子，頻出狀況。雖然大多都是老人症狀，但還是不容忽視。

前些日子，奶奶整理了幾套爺爺生前訂做的衣物，她說反正家裡也沒人穿得下，就都給我了。

坦白說，我很少穿這麼正式的服裝，拿回來到現在，大概只有管樂團表演，擔任指揮時派得上用場。

看著這些西裝、襯衫，讓我想起了爺爺。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爺爺一直是非常急性子的人，就如同母親形容的：他就像是個 80 多歲，卻永遠都靜不下來的長者，你又不能把他綁起來，或是限制他的自由。

爺爺身體一直非常硬朗，縱使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需要開刀、化療，他還是撐了過來。

一直到 70 多歲，還餐餐兩碗飯的他，手術後因進食不便；只能吃些較軟或流質性的食物；導致些許的食慾不振外，他其實沒什麼病痛，身體保持得很健康。他也很少感冒。

一直讓人擔心的是，爺爺總是無法靜下來，他不喜歡人家把他當病人，或是已經什麼都無法做的人。為此家人常常和他老人家起爭執。家人希望他不要那麼常往外跑，但爺爺只是不願意待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會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 5 歲那年，剛學會騎腳踏車，跟著堂哥他們出去玩，跟著跟著還跟丟了。原來，在爬坡的時候，因力量不夠，便從四層樓高的橋上掉了下去。你的確沒聽錯，從四層樓高的橋上掉了下去，我那時候才知道人在水裡想要浮是不太容易的，縱使你是個游泳高手，因為你不知道你何時會從四層樓高的橋上掉下去。

堂哥他們全都嚇傻了，趕緊跑回去找人要來救我。第一個到場的就是我爺爺。那時，我已經從水裡爬起來，只是樣子非常狼狽。

爺爺大叫：「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來。」

他已經60歲，但身手還是那樣的矯健。

說到身手矯健，那可不是吹牛的；聽老爸說，爺爺年輕的時候可是運動健將，還曾是鄉裡頭的桌球代表選手。

原本以為，大人們總喜歡吹噓當年勇，不過這還真是個事實。我領教過爺爺桌球的實力，那真的是職業級的水準；他是左手持拍，但他其實不是個左撇子，爺爺曾告訴我他改練左手持拍的原因，可惜我忘了；好像是因為他右手受過傷的關係。

爺爺瘦瘦高高的，家族裡的人都認為我跟爺爺長得像極了。

凡事不與人爭的爺爺，最大的消遣就是打麻將。他平時很少打，因為知道奶奶會唸他，他不喜歡人家嘮叨。大概只有過農曆年，他才會去摸個幾圈。

爺爺車禍走了之後，庭院設置了靈堂，家人都在庭院守靈。

我們還在靈堂中央擺上桌子，幾個人湊成一桌、打起了麻將，希望藉打麻將，讓爺爺覺得不那麼孤單。

說也奇怪，只要是輪到坐爺爺靈位正前方位置的人，那一圈一定是贏最多的。也許就像大伯說的，爺爺有在看，所以會有保佑的。

爺爺，少了您，奶奶原本虛弱的身體，變得更沒精神了。那天回去，奶奶還說：不知道您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不好，會不會想她，會不會保佑家裡的每一個人？

爺爺，祢好嗎？我好想您。我相信家裡的每個人都是如此的。

您一定會保佑大家的，尤其是奶奶，對吧！

等時間一到，大家都會去找您，開開心心地再擺上一桌。

就這麼說定囉，爺爺！

2008.11.21 於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