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3|閱讀時間 ‧ 約 26 分鐘

蝦那閱讀|戰爭會夢見戰爭嗎?電影導演荷索談「人之存在與意義」—《半夢半醒的世界》Werner Herzog


對於宇宙、對於人民的命運、對於戰爭的進程而言,小野田的戰爭毫無意義。小野田的戰爭,是想像而出的虛無與夢境融合而成的;不過,小野田的戰爭就這樣從虛無中誕生,是一樁從永恆奪來的了不起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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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夢半醒的世界》書影,黑體出版/拍攝:蝦那



《半夢半醒的世界 》以真實歷史事件為基石,半虛構半紀錄一位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軍人小野田寬郎的戰爭,他的戰爭在1945年9月2日日本無條件投降後並未結束,而是持續了2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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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細讀本書背景,便是被二戰標籤吸引,以不同面貌認識二戰,對我而言都是喜歡嘗試的方式。關於「戰爭結束」這件事,某部分來說讓我在這本書反思滿多。


維基百科有一個詞彙叫做「日本殘留兵」,根據日本學者統計戰後約有1萬名殘留兵。當時有的人自願留在當地希望重新嶄新生活;而有的是不知道或不相信日本戰敗,遺落在如菲律賓、印尼等太平洋各地。這些散兵在當地持續進行游擊行動,等待戰爭勝利的結果。

如何意識到戰爭結束,不只是一紙協議或公開表述,比實際能看見的戰敗更困難的體認,是心靈層面的承認,這部分體現在身受日本軍國主義教育與思想影響的日本人民,對「日本投降」 抱持強烈質態度。

另一部分如本書主角小野田寬郎一樣,因為資訊落差而未能注意日本投降的消息,對於可見的報章雜誌訊息,都一概認為是敵軍的欺敵戰術(報導日本投降日期與小野田自己計算的日期有著差異),並將奔赴朝鮮戰場與越南戰 場的戰鬥機誤判為戰場西移(戰爭持續進行)。


活在一個封閉的戰爭夢,又要如何才能被喚醒。

而那賴以為生的戰爭信念,在大自然眼中從來都是不足為道。

「蟬,不在乎什麼是戰爭、什麼是和平,戰爭如何命名、又是由誰賦予名稱。牠們再度揚起更加高亢的單調鳴叫,現在這是牠們的戰爭,但或許也是和平協議,我們對此所知甚少。明月。拂曉的曙光照得月亮越發蒼白,一顆不具深刻意涵的星體,早在人類存在以前,便已如此。」


相較於最為人熟知的小野田寬郎,在查詢相關歷史資料看了臺裔日本散兵故事,其中最著名的史尼育唔(阿美族名音譯,又名李光輝、中村輝夫 ),在1974年12月18日於印尼摩羅泰島被搜尋隊尋獲,被找到時他以日文高喊:「日本沒有戰敗!」


回到臺灣面對物是人非的光景,像是上輩子的一場夢,在生理與心理狀態的壓力下,不到四年的時光便離開人世。


【相關資料可參閱下方】

【華視老影片】藏身叢林30年 台籍日兵李光輝返國綜合(1975年)

戰爭與和平紀念公園主題館-史尼育唔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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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將透過叢林進行作戰。你的戰爭純粹是消耗戰,從不同的藏身之處,展開小規模戰鬥。你是個鬼魂,捉摸不透,是敵軍永遠的夢魘。你進行的是一場沒有榮耀的戰爭。


小野田寬郎在1944年接受長官的秘密軍事命令,讓其持續守備菲律賓盧邦島,在美軍登島後 ,小野田便同三名戰友前往叢林進行游擊,面對自然的危險與槍擊砲火,過程是戰友一個接著一個的投降與戰死。


在無盡的時光,「戰爭」的本質讓人難以相信外界的訊息,而等待的過程讓人對於時間感的喪失變得容易。

小野田卻仍近乎執著的記著日子,29年來與真實世界的日期只算差了五天。 身處變幻多端的大自然,豪雨之下專注數著自己的心跳、大霧瀰漫周遭的沉思,有時夢境比現實世界還要真實,恍然不知是醒著夢還是夢著醒。小野田半夢半醒打了29年的仗,安靜而隱匿於叢林之中,蟄伏等待帝國勝利。直到1974年探險家鈴木紀夫為小野田帶來當年的長官,才解除了這項軍事命令。


他神情木然回答:「少校,狂風暴雨正在我心中肆虐。」

「如果今天是三月九日,」小野田六神無主說,「那麼我的日曆就晚了五天。」

谷口回答:「你晚 了二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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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數以百萬的步伐,他注意到沒有當下這種東西,不可能有。他走的每一步已是過去 ,新的一步則是未來。抬起腳,已成過往;踩進面前的泥濘裡,是未來。當下在哪裡?他的腳每往前走一公分,是即將到來;之後的每一公分,已是過去。就這樣越來越小,變成公釐,變成察覺不 到的極細微的公釐。我們以為活在當下,但當下不可能存在。我走路,我活著,我作戰呢?他倒退著走誤導敵人的那些路又是什麼?即使是倒退走的步伐,一樣是邁向未來。


本書作者是德裔導演Herzog,這篇小說源自一次Herzog與小野田的面談感悟,他在書的扉頁即寫下:「本書有許多細節符合真實狀況,也有許多細節不盡正確。對於作者來說,重要的不在於此,而是他與故事主人翁見面時所體認到的深刻本質。」



Herzog以文字作為鏡頭展開這半虛構世界的樣貌,原書名為詩意的Das Dämmern der Welt,中文書名《半夢半醒的世界》直接為讀者點題,我們何嘗不是如小野田一樣,身在半夢半醒的世界?


文中不乏對叢林景觀的描寫,在書裡讓人帶入聯想——危機與瘋狂、失序的時間、人之脆弱、記憶的錯亂、朦朧的如夢如真的世界。 我很喜歡Herzog在書中談及的人之存在本質問題,如何發覺「當下」的存在,又談一種主觀的真相與客觀的衝突,文明與瘋狂各自的清醒與沉淪,戰爭與大自然對比下的荒謬。


他描述叢林裡的小野田,或者說是處在宏觀宇宙(世界)的一個渺小的人類,如何忍受現實艱困,承受劇烈孤獨,又是如何堅守「信念」熬過不斷到來的過去與未來。


「描述」不可靠,而記憶是夢,飄忽易散。 我們活在夢中,偶爾自欺欺人,我們身在混沌,也努力抓住真實。


Does War dream of war?

戰爭會夢見戰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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