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旅程結束在火打山秋季的金黃裡｜不小心挑戰了日本高難度山（上）

這一切的開始，始於母親與朋友們看了一本名為《山女日記》的書。

我並沒有看那本書，只是隱約聽見他們描述書的內容，作者透過登山過程引發的感受，帶出了他的人生故事，這本書的本質並不是山林記事，然而他們卻被書中某座山的描述吸引了，那一座山能享受冬季的雪景、秋季的紅葉以及春夏的翠綠草原，四季就這樣在一段慢慢的行走中，盡收眼底。

我聽著關於這座山的描述，沒想到世界上能有這樣有趣的地方，而且能將四季的景色一次搜集，對於一次的登山來說，簡直太過划算，想著想著卻從未想過，自己也將參與登上這座山的旅程中。

2023年初平時一同登山的友人Summer在與母親聊過之後，決定開始計劃到日本登山旅行，一切在幾個月的時間裡便迅速辦妥，機票、山屋、民宿都有了頭緒後，當然也少不了每個月的定期訓練。

因為六月底到八月底為期兩個多月的歐洲旅行，我只參與了上半年四次左右的爬山練習，便在十月初跟著其餘七個人前往日本。

一直以來參與這個團隊的登山活動，我都抱著反正無論如何自己都能走完的心態參與，沒有另外搜尋太多的資料，也沒有額外的自我練習加強肌耐力，只有參與幾次固定的爬山練習，我總是僥倖的想著，只要對自己身體的狀態有信心，那肯定沒有無法完成的路段。

而這樣天真的想法，也在這次兩天一夜的登山旅行中，被狠狠的打碎。

兩天的登山行程將會走過兩個山頭，從笹峰野營場的登山口出發，行過火打山、妙高山，然後在燕溫泉結束，第一天的路程是從登山口先爬上山屋，稍作休息後輕裝登上火打山。

起初的路程以平緩的木棧道為主，清晨的陽光灑在翠綠的山林裡，在枝葉的擺動之下，金黃的光點在遍佈青苔與藤蔓的石壁上舞動，微微濕涼的空氣在登山的的過程中，適當的為身體平衡溫度，每次大口呼吸都像是沁涼的山泉。

喜歡爬山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山裡的空氣，在每座山呼吸，都會有不一樣的氣味和感受，就像擁有不同性格氣質的人，每座山也散發著不同的氣息，越是高海拔的山，隨著氧氣越加稀薄，空氣也越加輕盈透明，而人流的多寡和人們與山林之間的交流，也會多少影響山林的氣息。

每一次的呼吸，都是一次與山的對話，空氣是媒介，感官則是將那一切非言語的訊息，化作得以被人類理解的感受，所有的氣味、聲響與觸碰，一點一點將山林的話語編織進自己的身體裡。

於是當這段路，開始從平緩的森林山徑，變成陡峭的巨石坡路時，我知道必須學習流水，在不斷變化的地勢當中交錯流動；有時遇到更加險峻的路段時，必需成為藤蔓，找到適當的支點才能牽引起自己的身體。

然而即使知道如何運用身體，到了山屋時，我的雙腿和膝蓋卻已經開始感到痠痛，原以為爬完火打山身體才會開始有反應，沒想到這段路比原先被告知的到還要艱辛，走到山屋的路段，也比設想的還要遙遠不少。

在簡單的午餐和休息之後，我們繼續前往火打山，然而在一小段木棧道後，是一段又一段的巨石，在快到山頂時，我的左膝因疲倦而疼痛。

我意識到自己終究過度依賴自己的左腿，因為國中時期傷到了右腳踝，在右腳恢復期間只能依靠左腳行走，這也使我的兩腿的肌肉，在日後復健不全的情況明顯發展不均，但因為不影響日常生活，我也因此置之不理。

然而忽略不代表不存在。

失衡的問題在爬山時，成為了一項致命傷，為了緩解左膝的疼痛，我盡可能以右腳來施力，我記得在快到山頂的路上，稍微喘氣時，回頭看見下方山的稜線，才知道原來已經走了這麼遠，但眼看著一階又一階的樓梯沒入雲層裡，就像沒有盡頭一樣。

「或許就剩這一段路了。」往前的每一步都用這樣一段話鼓勵自己，不斷祈求下一個轉彎時，就能聽見已先到達山頂的團員的呼喊聲。

到達火打山上，除了冷以外什麼也沒有，濃厚的白色雲霧將整個山頭環繞，這是爬山時常會有的情況，山裡的一切變化，毫無預警也毫無根據，我們在山頂待不到十分鐘便匆匆下山。

為了到達那個目標，一個人耗盡氣力，就為了登上他心中曾經渴望的成功，多數時候人們總把巔峰過度美化，但實際走上那裡會發現，那裡其實一無所有，最值得的往往是路上無法被真正被收納的景色，以及佇立於其中成為這美好一角的自己。

山頂並不是結束，真正的完整其實包含下山的過程。

他們說下山才是真正的考驗，永遠需要更多的警覺與耐心，乘著地心引力的速度，那是令人愉悅的誘惑，你知道只要搭上那股力量的牽引，就能更快一步的走回那個心之所向，然而只要稍微有些失去警覺，危險便會趁虛而入，隱藏在蜿蜒的路段、巨石之間的縫隙，或是層層堆疊的落葉之下。

第一天的火打山在有驚無險中結束，在冷冽的寒氣中，搜集了一路屬於這個秋季的金黃和溫暖。

回來之後有時常想著，如果再回到當時，我希望這段登山的旅程，結束在這裡就好。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