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4|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致阿嬤帶大的每個孩子 如果你也有失智症長輩

我第一次有記憶的畫面,大概四歲左右,還沒去上幼稚園,某天早上起來,看著周圍的環境,明明沒有任何記憶,卻精準地知道那是我的家。我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拉開棉被從房間跑到客廳,充滿朝氣地對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咖啡配餐包的女人說Good morning!那個女人是我阿嬤,世界上我最喜歡煩的人。


咖啡配餐包是她早餐的基本標配,美式的早餐風格起因於長居在美國的姐妹影響,她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是虔誠地拜拜,對著神明喃喃幾句後鞠躬插香,完成早上的第一個儀式,之後便走到陽台澆花,她拿著黃色塑膠水管對著一盆盆植栽澆水,確保每株植物都有充分水分後,才會進屋裡泡她的第一杯三合一咖啡、烤好市多餐包,她的一天從充滿咖啡和麵粉香氣的味道開始,當時我不知道阿嬤的這個習慣深深影響了我,往後每當我聞到這兩個味道,就會覺得特別安心。


那大概是二十幾年前了,阿嬤還能好好照顧自己,同時也照顧很多孫子的時候,她最高紀錄是一次能照顧六個孫子。轉眼間二十幾年過去,當時明明不知道什麼意思卻能精準地喊出Good morning 的女孩已經長大了,急著長大的同時沒有發現阿嬤年紀大了,一直以為她還是那個可以把自己照顧好,也能同時照顧六個孫子的阿嬤,一直以為她還是那個充滿早晨儀式的阿嬤,在咖啡和麵包香氣中開啟一天的阿嬤,二十年後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更別說是那時那六個孫子之一的我。


阿嬤幾年前住進安養院,她要進去前其實失智的情況已經滿嚴重,像是會自己走出去但找不到回家的路,多虧好心的鄰居才順利找到,或者阿嬤會垃圾桶裡的東西拿來吃,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阿嬤住進了安養院。


還記得阿嬤要住進安養院前,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是上班的時候,我在電腦前哭了好久,明明小時候她這麼辛苦照顧我們,怎麼長大後我卻連好好照顧她都辦不到,我哭得傷心卻不敢讓同事發現,連個擤鼻涕都不敢出聲。


第一次到安養院看她的時候,我不太敢進去,我怕一看到就哭,當時阿嬤的記憶時好時壞,偶爾記得住大家、偶爾連自己都忘記。她進去的時候其實行動能自如,但安養院為了方便管理,不太讓老人起來走動,甚至會把阿嬤的手腳綁在床上,我知道長照很辛苦,也知道一次要顧這麼多老人真的不容易,但聽到的時候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處理方式。


那時候一個阿姨趁著假日去看阿嬤,阿姨回來的時候說她很好,但下一秒卻拿出手機叫我們注意一下,她發現阿嬤的手臂有些奇怪的瘀青,她拍了下來,阿姨那時候也問阿嬤這裡的人有沒有打你,但阿嬤的記憶真的不太可靠,身上那些瘀青無從解釋,我記得當時媽媽一看到照片就哭了,怎麼把她打成這樣,媽媽邊哭邊說,媽媽的眼淚夾雜著後悔、不捨和自責,後悔把阿嬤送進那間安養院、不捨媽媽被打還不知道、自責自己沒有好好照顧失智的母親,儘管阿嬤進安養院前,媽媽已經是最盡力照顧阿嬤的女兒了。


好感謝那位阿姨,後來趕緊把阿嬤帶回家,讓阿嬤住另一家安養院。我幾乎每個禮拜都會去看她,疫情前沒有人數和探視時間限制,我會帶著一些水果或點心給她吃,陪阿嬤散步聊天,假日的一個小時就是這樣過的,盡我所能的陪伴和照顧。因為阿嬤的記憶不可靠,我會和阿嬤周圍的長輩和照服員聊天,睡在阿嬤隔壁的長輩記憶力很好,只是眼睛看不清楚,我也會跟她聊天,問問阿嬤好不好,有沒有把飯吃完。偶爾也會送些小點心給機構裡面的人,希望他們可以照顧好阿嬤。


那次事件之後其實我們都心有餘悸,一開始去新安養院看阿嬤的時候,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反覆檢查,所幸身上都沒有瘀青,才放心地讓阿嬤繼續住在那裡。後來,雖然阿嬤離開了,但我還是很想做點什麼幫助在裡面的其他長者,我和阿姨拿了那些照片,向政府單位通報,說明我阿嬤的情況,雖然很立即有社工和政府單位協助,但安養院不斷堅稱沒有施虐,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我只希望那裡的長者也能安好,希望不要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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