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十一合集（二）－高第涼茂】

涼茂是山陽人，小時候就很好學，跟人嘴都引經據典，很能判斷是非。

挖靠這孩子有夠討人厭。

曹操擔任司空的時候，徵辟他來當司空掾。

「舉高第，補侍御史」。

以前看到都隨便混過去，今天來看一下。三公辟，舉高第，看起來是一個固定流程。而且是後漢才出現的。

高第是啥，老實說其實大家都知道吧。科舉考試錄取，後來都叫及第。那我也說爛了，科舉是漢朝發明的不是隋唐。隋煬帝發明的是「平民進士科」，意思是以前士人才能舉科考試，但隋煬帝開辦，唐朝接續的則是平民也能直接透過考試而非教育成為士人。

高中以下你不要照這寫，老師八成給你零分。

簡單說：「漢之取士，其射策中者謂之『高第』」。

不過高第比較接近考試拿Ａ啦。

我們看個長的《漢書》說明。

A.郡國縣官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

B.二千石謹察可者，常與計偕，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

C.一歲皆輒課，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高第可以為郎中，太常籍奏。

D.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

E.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藝，輒罷之，而請諸能稱者。

A就是說，身為一個六百石縣官，有文學素養，品行不錯，那你的副官就可以跟二千石推舉你。二千石最簡單看成太守就行了，想像成一個省份也行，不過除了中國跟大馬，大概其他華文使用者都快要不知道省是什麼了，白說。

就是跟上級地方首長推舉啦。

B.上級地方首長面試你，挺OK，錄取當幕僚，之後就能找機會推薦你進入中央，當太常弟子。就學徒。

C.一年學徒有成，可以升助理。高分的可以當郎中。欸，還是助理。前者是部長助理，郎中是董事長助理。更嚴格說是皇宮助理。

我突然發現這個教師甄試會考耶。

看看就好有問題去問你老師不要問我。

D.秀才這邊跟後來的秀才不太一樣，其實就是說「特別棒」。以名聞，我會翻譯成「公布你的名字」。

沒事看個古裝劇都知道吧？皇宮裡頭不是官的，誰管你的名。主子要是問你的名，那是何等的恩澤。更不要說是「揚名」，大家立刻就會知道，你要做官了。

E.有特別拔擢的秀才，同樣也有學不會的廢柴，我知道香港標準用字是柴，不學無術才會寫廢材。廢柴就會請你回家吃自己，大概是這樣。

這五點是西漢的規矩，再說一次，西漢沒有三公辟舉高第。

東漢好多。

你就知道，東漢就打爛科舉制度了。

喔，因為那就是「副總欽點此人，考核給他高分」的意思啊。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現象，跟東漢形成世族政治有一百分的關係。三公在後期買賣制以前，基本就是給大世家壟斷了。某方面來說，買賣搞不好還比較好……郭台銘出來選總統也是有很多人會想投給他。

我是不會。不過像《島耕作系列》就有涉及，日本會邀請大企業高層入閣，講真的人家的經歷也不會比台大醫院地下室差啦。

陳壽這樣寫涼茂，頗值得玩味。

怎麼說呢？三公辟舉高第就是走後門，但你也知道，今天這個公是曹操。只要對方不是人妻不是關羽，基本上曹操是個「唯才是舉」的公。而涼茂這簡歷，雖然我看了討厭但他就明顯是個高傲又有才的人無誤。

不久，曹操就派涼茂去當泰山太守。

當時泰山多盜賊……溫馨提示，曹操當司空就是赤壁之戰以前的事，不過涼茂不負責討賊，他負責吸收有生力量：才不過十幾天，左近的流民就揹著娃娃趕往泰山定居了。

這麼短的時間，跟他的治理哪可能有關係，跟他的政治作戰宣傳手法才可能有關。

先記著這件事。

不論如何，業績傑出的涼茂，接著就被轉派樂浪。

這下靠腰了。

遼東不是曹操的，是公孫家的。時間點在這裡也更明顯：涼茂沒能到職，他半路就給公孫度扣留了。

公孫度是遼東公孫一代目，建安九年就死翹翹了。

官渡之戰是建安五年開打，七年袁紹死，曹操展開河北掃蕩戰。說起來，曹操上表公孫度封武威將軍永寧鄉侯，應該就是此時。

對，公孫度沒受封，直接把印綬扣起來。

然而，三國志第一權威裴松之表示懷疑。

為啥呢？公孫度扣留了涼茂之後，跟他說：「我聽說曹操遠征，鄴城沒有防備，我現在去打鄴城沒問題吧？」

問題在，曹操建安九年才攻破鄴城，不信你問甄姬。之後遠征？要嘛打烏丸要嘛大南征，那時公孫度早死透了。如果要合拍，扣押涼茂的更可能是二代目，公孫度之子，公孫康。

阿康小有名氣，就是斬了袁尚表示願意臣服朝（曹）廷的遼東之主。

嗯，正如你所料，涼茂被遼東之主那樣一問，大義凜然的說，曹操為天下萬民奮戰，你居然想要去背刺他，就算讓你成功了，你也只是天下的罪人。

遼東之主與諸將都是虎軀一震，表示自己錯了。

你看，這跟公孫康斬袁尚而降的故事，就接上啦。

遼東既降，蘇武牧羊也可以回家。畢竟有這等大功，涼茂也從邊疆苦力太守，轉為魏郡天龍太守。亦曾任甘陵相。

問題其實又來，甘陵國是劉氏王，建安十一年廢除。要是涼茂在建安十二年還在說服公孫康，怎麼可能當過甘陵相？

不過這是《後漢書》的時間記錄，不關裴松之的事了。

而陳壽這樣編涼茂傳，目前看得出來的用意也只有一樁。

事實上，涼茂成為了曹丕的好朋友，最終在曹丕當上太子，曹操還沒死之前，涼茂就先掛了。

涼茂最高的官職，當到左軍師。同時的前軍師，就是關中守護神鍾繇。更上一層的中軍師則是荀攸。

你所熟悉的程昱、賈詡，甚至建魏功臣董昭都排在他後面。

魏國建立後，荀攸為尚書令，涼茂也是副手尚書僕射。僅次於荀攸鍾繇，你就必須相信涼茂的功績……或者背景超硬。

他的傳就這麼點，但也隱約為我們掀開了，魏書十一的序幕。

又挖了個坑你瞧瞧。

目前看起來，魏書十一的表層是「高士」，背後則是「曹丕」。

或許會有一些比想像中更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