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古斯丁是如何看待“學習”這個行為的?—奥古斯丁《On Free Choice of the Will》讀書筆記(2)

Evodius 對 Augustine 提問說, 似乎“犯罪”這個行為需要學習. 除非我們先學會如何去犯罪(sin), 不然沒有人會去犯罪. 如果真是這樣, 那麼我們是和誰學會的犯罪呢?

Augustine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先問他, 你認為學習這件事是好的(good)嗎?

Evodius 回答說, 學習 (learning) 是好的.

Augustine 也同意他的觀點. 知識(knowledge)是通過被給予的, 或者說通過學習而被意識到的. 我們只有通過學習, 才能知道某件事情.

Evodius 延伸了這個問題, 他認為人類通過學習(learning), 只能學會好的東西(good things).

Augustine 順著他的思路繼續, 那麼, 如果是這樣, 我們就不會學習到邪惡的事情了(evil things), 因為學習這個動作, 只能正確的被使用, 也就是說學習這個動作只能應用在學習好的東西方面.

Evodius 說, 那麼人類也就不知道什麼是邪惡的東西了. 那如果人類不知道邪惡的東西, 人類是如何作惡的呢?

Augustine 說, 那可能是因為, 本來我們應該學習某件事物的, 但是我們沒有去學習, 所以我們對這件事物是陌生的. 按照這種解釋, 正確與否不知道, 但其中可以確定的是: 因為學習這件事是好的, 那麼我們瞭解了某個事物, 說明我們正確的使用了學習這個行為, 那麼我們也就不可能認識到邪惡的事情了. 如果我們能學習到邪惡的事情, 那麼, 這些邪惡的東西, 也就包含在學習這件事情的其中, 那麼學習這件事就不是一個好的事情了. 但是學習是好的事情, 正如你之前講的. 因此我們不會了解到邪惡的事情, 我們不會通過學習來學會邪惡的事情. 但事實卻是, 我們確實能學到邪惡的事情, 但學會作惡這件事是可以避免的, 學習作惡不是我們要去學習的目的. 也就是說, 邪惡, 本來是不存在的, 只是我們放棄了學習才產生了邪惡.

我們來重新梳理一下這段鬆散的, 但是充滿邏輯的對話:

Evodius 與 Augustine 討論邪惡是不是學習來的這件事. 為什麼要討論這件事呢? 因為這關係到上帝是不是第一種作惡的原因, 關係到邪惡是否來自於上帝. 如果邪惡是可以學習來的, 人類的知識也是上帝啟示來的, 就有可能把邪惡的根源, 歸結到上帝那裡. 所以 Evodius 要和 Augustine 討論邪惡是否是可以學習來的.

他兩人對這件事的討論的預設前提是: 學習這個行為只能用來學習好的事情, 善的事情, 而不能用來學習惡的事情.

也就是說, 我們人類從上帝那裡獲取知識只能獲取善的知識, 好的事情, 我們只能被給予好的和善的事物的認知. 學習這個行為只能用來學習好的事物, 學習這件事也只能是好的, 我們不會從學習這個行為中學習到如何作惡, 只要能證明這個觀點是正確的, 那麼也就駁斥了這種觀點: 人類可以從上帝那裡學習到如何作惡, 上帝是第一類邪惡的來源.(我的上一篇文章介紹了奧古斯丁對邪惡的兩種分類)

預設前提是學習是好的事情, 善的事情. 進一步, 學習這個行為只能用來學習好的事物, 不能用來學習作惡. 如果假設學習可以用來學習作惡, 可以用來了解邪惡的事情, 那麼學習這件事就不是好的事物或者行為了, 邪惡就是學習這件事的其中一部分了(因為我們通過學習, 學會了如何作惡, 所以學習就成為了邪惡的事情), 而這個結論與預設前提學習是好的事物矛盾, 所以結論是學習只能用來學習好的事物, 不能用來學習作惡.

可是這個結論卻與我們瞭解到的真實情況不符合. 我們人類恰恰學會了作邪惡的事情. Augustine 解釋到, 我們不是學會了作惡, 而是我們沒有正確的使用學習這個行為, 我們沒有去學習, 那麼我們就會對事物產生陌生, 我們就不會了解到這個事物. 如果我們使用學習這個行為, 我們就不會對這個被學習的事物陌生, 我們就就不會從這個事物上學習到邪惡. 所以, 我們之所以“學會了”作惡, 是因為我們沒有正確的使用學習, 我們疏於學習, 導致了陌生. 也就是說, 我們遠離了“學習”這個行為, 才導致了邪惡. 邪惡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邪惡沒有實體, 是虛無的, 之遙我們學習, 我們就可以避免邪惡, 我們作惡, 是因為我們沒有正確的使用學習這個行為.

Evodius 好像不認可 Augustine 的分析, 他說他寧願相信存在兩種學習行為: 第一種是說, 我們學習做正確的事; 另一種是說, 學習作惡. 但是, 如果你要問學習這個行為是否是好的, 我對善(good)的偏愛的本身的關注, 讓我只看到了學習做正確的事情這一種學習.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開始我會回答你, 學習這個行為是好的. 但是現在, 我想還有另一種學習行為的存在. 我不懷疑這種學習是邪惡的, 我想要知道引起他的原因.

以上這段也就是說, Evodius 憑藉對善的熱愛或者說偏愛, 直覺上提出了關於學習這個行為是善的觀點. 但是現在, 他認為還存在另一種學習行為, 是一種邪惡的學習行為, 他想知道這種邪惡的學習行為的根源在哪裡.

Augustine 問 Evodius, 那麼你認為“理解”(understanding)這種行為是好的(good)嗎?

Evodius 回答說, 當然是好的. 我想不出人類的特徵中有比“理解”這個行為更好的行為了. 我沒有任何理由說“理解”這個行為是壞的(bad).

Augustine 說, 那麼如果某個人被教導了, 但是這個人沒有理解, 你認為他已經學會了嗎?

Evodius 說, 當然這個人沒有學會.

Augustine 說, 所以嘛, 如果所有的“理解”(understanding)這種行為都是好的, 沒有人不理解學習這個事情, 那麼每個學習的人都是在做好的事(doing good). 所以, 如果某人想要知道我們學習某個事物的原因, 也就是說他想要知道我們做好事的原因. 所以我們不要去想著追捕一位神祕的教授邪惡的老師了, 如果他是邪惡的, 那他就不是一個老師; 如果他是老師, 那麼他就不是邪惡的.

他的這段話, 是迴應 Evodius 關於學習這個行為也可以是學習如何作惡的觀點. Augustine 把學習這個行為向前推行了一步, 推到“理解”這個行為, 也就是學懂了, 學會了的意思. 如果沒有學會, 就不算理解. 那麼理解這個詞就是一個好的行為, 如果我們沒有學會, 那麼就是沒有理解. 所以學習仍然是好的, 學習就是理解了, 學會了. 我們學習到作惡, 是因為我們沒有真正的學懂, 沒有理解的緣故, 如果我們理解了, 我們就不會學習到作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