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劇心得│我的鯨魚老爸（The Whale）：溫柔卻自私的查理

2023年奧斯卡，布蘭登費雪以《我的鯨魚老爸》拿下影帝，再度回到鎂光燈前。曾經以《神鬼傳奇》系列大紅大紫的他因背傷和心理創傷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次鼓起勇氣以《我的鯨魚老爸》裡的失意中年角色回歸，演員人生歷程與角色的共鳴讓他以精湛演技說服眾人他還是有實力的。

以上是我在看《我的鯨魚老爸》之前對這部電影的所有認知，以致於被片名給騙了，還以為《我的鯨魚老爸》是部溫馨感人的親情電影，一邊看一邊猜測劇情走向會是父女終究因寫作而互相理解、重修舊好。錯！錯很大！《我的鯨魚老爸》親情佔比不高，甚至故事主軸也不是親情，而是描述暴食症足不出戶的主角查理在人生倒數之際發生的故事。

查理因同性伴侶過世悲傷過度而患上暴食症，胖到272公斤的他不再出門，他在大學的線上課擔任寫作課講師時也不開鏡頭，點外送披薩時從不親自點交。他平常會見的人只有伴侶的妹妹莉茲，莉茲時常來探望他並勸他看醫生，查理總以醫療費用太高為由堅持不看醫生，莉茲只能尊重查理意願，讓他盡情吃他想吃的東西、做想做的事。

前妻不允許探視的女兒艾莉突然闖進來，要求查理幫她重寫作業。見到多年沒見又行為乖張的女兒，查理想讓女兒知道她自己的才華，便以作業為由讓女兒留下與他相處。同時他還遇上一名意外闖入房子、一心一意想拯救查理的年輕傳教士，讓查理不得不面對失去伴侶的傷痛。

《我的鯨魚老爸》（The Whale）改編自Samuel D. Hunter的同名舞台劇，故事場景全發生在查理陰暗的小屋裡，除了莉茲有鑰匙自由進出，可以帶領其他人進來之外，劇中角色總是闖入查理的空間，為故事帶來緊張的戲劇張力。

溫柔卻自私的查理

查理是個溫柔的人，但他對自己的選擇很堅持，以致於傷害了不少人。

他與學生相戀，毅然離開深愛他的妻女與學生展開同居生活，然而伴侶仍舊承受不了來自信仰與家庭的壓力，患上厭食症，最後選擇死亡。查理自此暴飲暴食，終於胖到出不了門，患上心血管疾病卻不願求醫，也不聽好友莉茲勸告。他沒告訴莉茲的是，失去愛人的他意圖慢性自殺，他打算把省下的醫療費用留給女兒艾莉。他為了愛情拋家棄子，他關心孩子但尊重前妻的意願，八年來沒有打擾她們，這是溫柔嗎？還是愛著女兒的心沒有強到讓他堅持探視？

莉茲失去了哥哥，接著親眼見著哥哥的愛人患上暴食症，執意往死亡邁進。做為神學家庭裡被領養的孩子，不信神的莉茲支持哥哥的同性戀情，卻也親眼見到哥哥如何被痛苦折磨到選擇輕生。她把對哥哥的思念移情到查理身上，眼見查理為哥哥悲傷到生活荒腔走板，卻改變不了什麼。查理無意傷害莉茲，然如正如選擇自囚於小屋之中，查理無視莉茲對他的照顧與勸說，也無視莉茲害怕再次失去親友的恐懼，他固執地邁向死亡之路，莉茲終將再受到一次失去哥哥的衝擊。

查理堅持相信女兒本性善良，即使進入青春期的女兒行為乖張、脾氣古怪、言詞偏激，即使前妻以惡魔來形容女兒，她已經無力管教，查理還是覺得女兒有才華、善良，依然是他心目中的小女孩。連觀眾都看得出來女兒艾莉中二病嚴重，憤世嫉俗到做什麼事都充滿攻擊性，只有查理一廂情願相信女兒是為了幫逃家的傳教士回家，才把傳教士吸大麻且不堪的自白錄音傳給教會。正如傳教士一廂情願覺得幫助別人就能實踐信仰，這種堅持來自於自私，因為這麼想、這麼做的出發點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些。

查理一再覆誦女兒中學時寫的《白鯨記》心得，他認為這篇文章對自己誠實，也勇於描述真實，反映女兒的本質，「對自己誠實」也是他在最後一堂課對學生們揭露自己真面目後，用盡力氣想對學生（或是自己）的喊話。

那些介紹鯨魚的無聊章節卻最讓我感到難過，因為我知道作者只是想把我們從他的悲傷故事中拯救出來、讓我們短暫抽離，這本書讓我想起自己的人生……

我依舊看不懂艾莉《白鯨記》的心得文章高明在哪，也不懂為何查理堅持死前要聽到這段文章，在每次覺得自己快死的時刻奉成經文一樣複誦它。是因為他的人生不夠誠實，至少女兒替他活出誠實的樣子嗎？他逼傳教士說出「你很噁心」，只因為他認為別人是這麼想他的，他對誠實的執著近乎不理性了。查理真的溫柔嗎？我只覺得他很自私，把自己當成這世界的主角，要求別人配合演出。

我真心不喜歡查理這個角色，他把自己沉浸在悲傷中，把自己當成悲劇主角，全世界都繞著他轉，他認為事情是怎樣就是怎樣。我知道查理身心都生病了才會走到這種境地，但我還是無法諒解他對莉茲、對妻女的殘忍，甚至他根本不愛惜自己，拒絕所有人的關心與介入，一心一意只想完成為自己安排的結局劇本。

許多影評都將《我的鯨魚老爸》視為一個講救贖、能為身在黑暗中的人帶來希望的故事，我不理解的是這個故事到底誰救贖了誰、誰又能為誰帶來希望？《我的鯨魚老爸》因為場景單一，觀眾視角集中在布蘭登費雪的演技以及角色間微妙的情感互動，讓細膩的悲傷很容易渲染到銀幕之外。

只是這個角色太自溺，故事有點濫情，也許是偏文學、藝術類型的故事會有的通病，如果你正處於低潮期，我並不推薦你看這部悲傷感會持續很久的電影。《我的鯨魚老爸》從頭到尾沒有介紹鯨魚的無聊章節，想必是導演希望我們專心沉浸在這部電影的悲傷之中。至少查理應該會很欣慰，我的觀影心得就像他對寫作課上對學生告誡的一樣誠實。

我的鯨魚老爸（The Whale）

上映年份：2023年
導演：戴倫艾洛諾夫斯基（Darren Aronofsky）
演員：布蘭登費雪（Brendan James Fraser）、莎蒂辛克（Sadie Elizabeth Sink）、周洪（Hong Chau）
2023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布蘭登費雪
2023奧斯卡最佳化妝與髮型 - 安瑪麗布拉德利、阿德里安莫羅特、茱蒂錢
2023廣播影評人協會最佳男主角 - 布蘭登費雪
2023衛星獎最佳男主角（戲劇類） - 布蘭登費雪
2023美國演員工會最佳男主角 - 布蘭登費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