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交換遊記】西班牙安達魯西亞之旅，尋找牧羊少年的寶藏

北歐聖誕之旅結束後，我在佳節氣氛仍濃的時節，從荷蘭出發前往西班牙。這次的旅伴，同樣是在交流版相遇的奇妙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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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第二天，我們搭乘福林航空（Vueling Airline），從巴塞隆納飛往格拉納達。沒想到，福林航空出了差錯，所有人的托運行李都沒有送達。只有我因為沒有購買托運行李，很幸運地仍保有一切。

「那麼，什麼時候可以拿到行李？」吵雜擁擠的出境大廳內，眾人錯愕地問。

「沒辦法確定。」地勤人員這樣說。

「可是......」

「你們可以先去那邊用手機追蹤、處理相關事宜，這樣就不用排隊。但是，請不要堵在出口。」說完，地勤人員就離開了。

「太扯了吧......這不是西班牙國內最好的航班嗎？」薇薇安瞪大她漂亮的眼睛。

「我所有的衣服都在裡面耶！」小宥說。

出境大廳內，金髮、棕髮或黑髮的旅客，面面相覷。或比手畫腳、或高聲抗議，即使說著不同的語言，但內容並無二致。

「我們先去那邊坐著，看看網路上大家怎麼說吧。」子謙說。莫可奈何，大家只好到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手機，試圖摸索出解決之道。

我看著自己甚至還不太記得名字的四位新朋友，在一旁有點不知所措。「我......我可以幫上什麼忙嗎？」

「沒事，你在旁邊就好。」

我縮了一下，默默走到一旁。我知道此時不論是努力振奮士氣，還是一起痛罵福林航空的消極，都不是好辦法。

「這裡按追蹤，選擇行李的外觀，並描述你的行李。越詳細越好。」

「那這個欄位要輸入什麼號碼？」

薇薇安仔細看著螢幕，比對自己的托運行李貼紙：「托運時那張貼紙的下半部，你還留著吧？就是上面那組號碼。」

「好。完成了。」

「接下來也只能等了。」

「真的成了背包客了。」幾個人苦笑著。

「那個......」我囁嚅著，四位哥哥姊姊聞聲抬起頭，「好像有一班往市區的公車要來了。」

「對欸，是往那邊，對吧？」子謙說，「看起來剩五分鐘了。」

聽見這句話，一群人顧不得狼狽不堪，抓起手機、背起背包，就向候車亭狂奔。「少了行李，跑起來更輕鬆呢。」小潔苦笑。

車子終於隆隆發動引擎。陰沉的天空下，土黃色的格拉那達郊區低矮的橙紅色磚屋映入視野，轉眼又被我們拋諸身後。車上所有乘客，就這樣無精打采抵達市區。

沒想到，步下公車的剎那，「下雨了嗎？」子謙問。

我伸手探向後背包，「我有傘，你們拿去用吧！」

「那你呢？」薇薇安問。

「我在荷蘭交換啊，這種雨不算什麼啦！」

「你已經負責帶路了耶。」子謙站出來說。「我的傘還在，我幫妳撐，妳們三個一起用我的傘吧！」

「謝謝你！」

於是，我在手機螢幕、深藍色傘面與土灰色的街景之間，尋找著方向，這陰鬱的色彩也成了我對格拉那達的第一印象。「往這邊！」

沿著街道兩旁林立的，是許多海鮮燉飯餐館與咖啡廳。下午時分，民眾在街道上來來往往，許多當地人正準備用餐。巧克力吉拿棒的香氣撲鼻，大家飢腸轆轆地望著。

「看起來是這裡，不過怎麼感覺不太對？」

子謙湊過來看我的手機。「應該是沒錯啊。但是入口在哪裡？」放眼所及，小巷盡頭有一間超市，旁邊卻只有成排的鷹架與鋼筋。

「不是還沒蓋好吧。」子謙苦笑。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負責訂房的小宥確認了手機。「是這裡沒錯！老闆說門口在側邊。」

「在這裡！」子謙說。狼狽的一群人魚貫而入，擠在小小的羅馬式電梯內。好不容易拉上門、按下按鈕後，電梯隨即急速而上。

電梯門敞開後，我們發現自己站在灰暗的玄關，四處看起來都不像是民宿的樣子。

「是這一棟吧！」TY按下門鈴。

大門發出呀的一聲自動敞開。俐落短髮的屋主在獨立的辦公室內微笑迎接，帶我們環顧整個空間。「這是你們的房間，廁所在這裡。」隨著她一一介紹，我們看著寬敞潔白的空間，不禁越發兩眼發亮。

「看起來很棒耶！」小潔說。

「終於要走運了！」

「這是廚房，桌上有迎賓點心。多吃點！你們看起來累壞了。」老闆說，「早餐區的麵包和茶點也都可以享用喔。」

「她的意思是......現在嗎？」子謙悄悄問。

見我們疑惑地互換眼神，老闆問：「怎麼了嗎？」

子謙以英文再問了一次。老闆聽了似乎有些驚訝，但依然說：「當然！那我就告辭了，祝你們在這裡一切旅途愉快。」

看著老闆娘消失在廚房門口，飢腸轆轆的我們立刻有如蝗蟲過境。桌上的焦糖脆餅、流理臺上成排的濃縮咖啡（「café con leche是什麼？」「是拿鐵喔！」）、全麥或小麥吐司（「冰箱有果醬和牛奶可以搭！」），全都無一倖免。

「我們好像被豬附身喔，」小宥邊嚼巧克力吐司邊說。

「你是說伊比利豬嗎？」

薇薇安大笑，「福林航空才是伊比利豬啦！」眾人跟著笑了起來。過去從沒想過，家常的餅乾、烤麵包、熱牛奶與豆漿，能如此令人感激。

「我們先來找找哪裡有超市可以買東西吧。」薇薇安說。

「但如果行李很快就送回來，怎麼辦？」子謙一向和我一樣精打細算。

「跟他們申請賠償啊！」

小宥點頭稱是，「當然要趁這個時候血拚一下！」

看著他們拼命搜尋，我不禁開口：「不嫌棄的話，我的東西可以借你們用，像是洗面乳、保養品那些的。」

「真的嗎！太謝謝妳了！」

我點點頭，「不過，衣服的話可能就沒辦法了喔。」

「沒關係，我們等一下還是去買點基本的東西吧！」子謙說。

稍微安頓好後，大家便出發採買生活用品。沒想到，連購票也是一番折騰。這裡幾乎無法使用信用卡，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你想用走的嗎？」子謙問我。

「想！順便省下搭車錢。」

於是，我們兩人就這樣在陰雨中，一路走去我在全歐洲最愛的平價超市Lidl。

「你看！伊比利豬！」子謙指著冷藏區的肉品。

「買！」我大笑著，邊轉過身指著貨架上的餅乾，「要不要買些點心？算我的。」

「沒關係，我不想佔你便宜。」

「不會的。換作是我，你們也會這樣啊。這麼一大條還不到一歐元耶！」

子謙露出微笑，接過我手中的餅乾。「那你多吃點吧！」

恰好這時，結帳隊伍前方一位碧綠色眼睛、推著滿車生鮮食品的奶奶，轉過慈祥的臉望著我們。也許是看見我們手上只有一條餅乾，她用標準的英語說：「你們先吧！」

我們驚喜地張大眼睛。「Muchas gracias（非常感謝）！」我說。

「De nada（不用客氣）！」老婦人眼角的魚尾紋笑得更深了。

與去程同樣40分鐘的回程路線，轉過圓環時，竟然傳來熱鬧的音樂與鼓聲。

「好像是三王節的遊行呢！」我回想著西班牙文課所學，「每年的一月六日，是西班牙的聖誕節或兒童節，慶祝耶穌誕生時三位聖賢從東方來到伯利恆獻上禮物。」

「原來是這樣！你好像小叮噹，什麼都有、什麼都知道。」子謙不禁說。

在沿路逐漸亮起的聖誕燈飾下，遊行花車浩蕩經過，閃閃發亮的人偶與音樂、舞蹈呼不斷，更不斷向眾人拋出繽紛的糖果。「糖果是三王節遊行的必備喔！」我說。

「可以拿嗎？」

「當然！」忙著撿糖果的我們，買不到公車票的氣惱早已煙消雲散。

遊行隊伍消失在轉角後，我們決定順道買晚餐回去。「剛剛在民宿附近看到便宜的kebab，一份最低好像不到4歐。」我說。

「聽起來超棒！」

循著地圖，我們很快就找到了快餐店。簡單的小店內，一個中東面孔的年輕店員親切問候我們。「那個4.5歐的選項，是咖哩加什麼？」子謙問。

我循著他的目光看向菜單。「是雞肉，而且旁邊寫，加蛋與起司總共只要再0.5歐！」

子謙眼睛一亮。「比台灣還便宜欸，當然加！」

店員接過我們的點餐單後，立刻勤快地在櫃台後方忙碌起來。我們睜大雙眼，看著香噴噴的雞肉從金黃色、淌著油光的烤串上切下。淋上醬料與香料後，投入現烤麵包的懷抱中，讓我們看得口水直流。「所有的配菜都要嗎？」

「Sí! Gracias.（是的！謝謝。）」

「Buen provecho（用餐愉快）！」店員將兩個巨大的雞肉捲放入塑膠袋，交給我們。

其他幾名旅伴決定外出用餐犒賞自己，於是幾分鐘後我與子謙兩人，就在民宿廚房內、咖哩烤雞肉與起司的香氣中，細數這高潮迭起的一天。

「謝謝你陪我。真的很希望行李趕快傳來好消息。」

「不會啦，我也謝謝你陪我散步。你有看到那些橘子嗎？滿街都是，超酷的！」

安達魯西亞的天空下，真的到處都是橘子。接下來幾天，不論是在格拉那達或是賽維亞，TY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等我一下！讓我拍那些橘子！」讓眾人不禁大笑：「不要再拍橘子了啦！」

子謙看著我把藥物冰回冰箱，說：「跟妳說，我大學是念生物的，我當時的教授就是在研究胰島素方面的藥物。」他認真地看著我說，「所以呢，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擺脫打針的麻煩了！」

我露出微笑，我喜歡這樣的說法。糖尿病雖早已是老朋友，但能夠被以正向而非憐憫、甚至大驚小怪的心態對待─尤其當對方也正遭遇挫折之時─我永遠由衷感激。

西班牙語還是不夠流利，很多詞彙往往是對話結束才想起來。但至少我們和旅伴擁有彼此，在失魂落魄時還能彼此笑鬧。我想，這場安達魯西亞的奇幻之旅，我們都找到了各自的寶藏。原來我也擁有照顧人的能力，而他們也教會了我在逆境中保持樂觀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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