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從負債開始，成就了我的青春》

回家途中的機車後座上，我在後照鏡上看見媽媽正在流淚的臉。

「我拚了命的工作，卻害你連好好讀書都沒辦法，我真的覺得我做人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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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年夏天，我爸和我說要出門買香菸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很長一段期間我一直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一直到某天半夜，我起床上廁所經過我媽房間，無意間聽到她一邊哭一邊講電話，哭訴著我爸因為遭遇詐騙以及投資失利，已經在外面欠了三千萬的鉅款，家裡還有房貸要還，另外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妹。

我躲在門後靜靜地聽著，這已經是我第285次聽見我媽求饒般的哭聲，所以我知道，我又在作夢了。

''碰！''的一聲，一個拳頭突然砸在我的桌上，我嚇得從睡夢中驚醒，一抬起頭，我的班導怒髮衝冠的瞪著我。「劉成祖！每天上課都在給我睡覺！你要睡不會回家睡啊！」

看著氣到抓狂的班導，我淡定的站起身來，背起書包。「好，我現在就回家睡。」

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去，教室內爆發一陣哄堂大笑，我本來還志得意滿，沒幾秒便垮下臉來，因為我想起來今晚６點到凌晨１２點，我還要上班。

那天過後，高中班導找我媽約談，說我頻繁曠課、遲到，不然就是上課睡覺，對老師愛理不理，已經被記了好幾支大過，接下來就要期中考了，大家都在拼命念書，只有我曠課的次數都快要比上課次數還多。我媽聽完臉色慘澹，不斷和老師道歉，口口聲聲說回去後會好好教訓我。

回家途中的機車後座上，我在後照鏡上看見媽媽正在流淚的臉。

「我拚了命的工作，卻害你連好好讀書都沒辦法，我真的覺得我做人失敗。」

之後我媽打電話給所有我打工處的老闆，一一替我辭職，嚴厲禁止我再去打工。

那天過後，我媽比平常更加賣命工作，可以說幾乎無法在家裡看到她。

但我也不是那麼認命的人， 以前我總是上課睡覺、放學打工，但自從我被迫離職，我就到處在學校放話，只要給10塊、20塊就可以使喚我做事，於是那個時期我才熟識了班上的千金小姐，也是最常使喚我的金主 - 王婉琳。

一開始她只要求我做一些簡單的事，例如幫忙傳話、跑合作社買零食之類的。

到現在會要求我幫她翹課出去買飲料、寫拒絕信給向她告白的男生、幫她想辦法跟吵架的閨密復合，還有一次，她嫌女生廁所太髒，遞給我女生的制服和假髮，要我男扮女裝進去把女廁掃乾淨。

看她默默地拿出好幾張粉色鈔票，我咬著牙聽話照做，但沒一會兒就被別班的女生識破，把兇悍的女班導叫來，當著女廁門口把我罵個狗血淋頭，那時我看見王婉琳和一群班上女生在一旁看笑話的臉，我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以為這女魔頭最狠不過這點小把戲。沒想到升上高二以後，王婉琳給我出了個史上最艱鉅又奇葩的工作。

「蛤？叫我好好念書？為什麼？」

看我那麼吃驚的反應，王婉琳瞪了我一眼。「還問為什麼？我要是升上大學以後沒有你這個工具人可以使喚，我會很困擾啊！」

沒料到她要我用兩年的時間將吊車尾的成績拉上來，要和她一樣校排前三名，然後要在高三那一年跟她考上同樣的學校+科系。

「妳也太強人所難了吧！」我馬上提出抗議。

怎料她翻了個大白眼，在紙上寫了一串很多''0''的數字，那是我每天打工，三年都賺不到的錢。「你要是做到了，這就是你的錢。」

那天過後，我像是著魔一般的瘋狂讀書。從前被我氣得要死的學校老師，如今每節下課就被我追著問問題，問到老師看見我就想躲。

好不容易考完了學測，分數還是落後王婉琳一截，我只能痛定思痛，更加不要命般的讀書，沒想到卻在指考前一天接到了王婉琳的電話。

「你都這麼努力了，就算和我不同大學也沒關係吧？你就去念你分數到的了的學校。」

「妳現在和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爸媽現在不會給我那麼多零用錢了，所以我和你的約定取消吧，就這樣。」

王婉琳語氣平淡的講完，但她沒想到我的回答更加出乎意料。

「妳是不是還以為我這麼努力是為了妳隨便在紙上寫的數字啊？」

王婉琳愣了半餉，呆呆地回了個「啊？」。

「一開始我的確是被沖昏腦袋才拚了命讀書，但是動點腦也知道，這種口頭承諾妳沒做到我也不能對妳怎樣，何況高二以後我有好幾次都是免費幫妳辦事，我家負債累累，妳都不想想我幹嘛免費幫妳喔？」

「那你幹嘛免費幫我？」

「我只要想到上大學後妳要再找個工具人使喚，我心裡就不舒服阿！現在沒那麼多錢可以付我，那總該給我一點別的好處吧！以後畢業了多照顧我一下啊！」

她在電話另一頭笑了出來。「劉成祖，真看不出來！你是個抖M耶！」

時間來到大學即將開學前夕，我媽陪我將我的行李搬進宿舍。分別以前，我難得和我媽單獨兩人在附近的學餐吃飯，也許是會有好一陣子見不到媽媽，我突然說起了心裡話。

「媽，妳為什麼都不問我大學第一個學期的學費怎麼付出來的？」

「膝蓋想都知道瞞著我偷偷去打工，哪裡還需要問。」

於是我把高中時和王婉琳的故事都說了出來，剛講完，一抬頭，我媽兩眼瞪著我，我以為她開口要罵，沒想到卻說:「如果你有本事追到人家，記得戴套。」

聽我媽這樣一說，我耳根一紅，差點把飯噴出來。

「媽媽我是想跟你說齁，你以後想做什麼都好啦，不要太早選擇結婚生子這條路，我怕你的小孩未來和我的兒子一樣辛苦。」

「幹嘛這樣講，我覺得當你的兒子並不辛苦啊。」

我媽笑了笑，摸了兩下我的頭。「不用急著想好未來要幹嘛，你還有一大頁的青春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