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幻象與米格空戰史-2

兩次空戰的失利讓古巴相當震驚，卡斯楚趕緊要求蘇聯提供米格25或米格29好重建古巴在安哥拉的制空權。毫不意外的，蘇聯拒絕了這兩個要求，非洲基地的簡陋條件根本不適合米格25；而米格29在當時連華約一線盟國都還沒開始提供，甚至沒有公開展示過，這樣的新銳當然不可能提供給古巴。然而蘇聯也沒有對古巴的要求置若罔聞，他們也提供了一個不那麼先進，但更適合古巴和安哥拉的選項:米格23ML。

實際上這不是古巴第一次得到米格23，早在1978年古巴就接收了第一批米格23，不過當時接收的是專用於對地打擊的米格23BN以及負責教練的米格23UB，都沒有裝備雷達也無法用於空戰，而這一次蘇聯同意提供48架米格23ML。1984年5月，第一批12架米格23ML抵達盧班戈基地，7-8月米格23投入使用並開始執行警戒起飛值班，米格21則退出空對空戰鬥任務，專注在對地攻擊。

由於米格23性能成熟時，美國已經開發出F-14、F-15和F-16，讓米格23顯得黯然失色；而蘇聯最早的外銷型號米格23S的拙劣性能與品質進一步加劇了米格23的惡名。但在80年代，一款速度達到2馬赫具備超視距能力的戰鬥機仍然是極具震懾力的。此外粗壯的起落架能夠很好的適應當地條件簡陋甚至堪稱惡劣的機場，可變翼也大幅降低了起降所需的跑道長度與進場速度，對於飛行時數不足的古巴飛行員而言更為友好；而更遠的航程則有助於延長米格23維持戰鬥空中巡邏的時間，也能改善總是因為燃料不足無法追擊來襲敵機的窘境。

雖然幻象F1和米格23算是同一世代且誕生時間差不多的戰鬥機，但米格23ML在任何方面都勝過幻象F1。從超視距戰力來說，RP-23M的偵測距離比希拉諾IV更遠，經過改進後下視能力也更優秀，而且幻象F1也不具備像TP-23ML這樣的光學偵測設備，R-24也不像R.530那樣被嫌棄到乾脆堆在倉庫。在機動性方面，得益於可變翼和強力的引擎，米格23ML在乾淨構型下推重比達到0.91，遠高於幻象F1的0.62，古巴飛行員也相當欣賞米格23ML出色的加速與爬升性能，轉彎率、高空加速、爬升速度與極速都優於幻象；而幻象F1只在滾轉能力和視野上優於米格23。

不過米格23也有些缺憾，即便到了這種近乎完全體的版本，古巴飛行員還是認為雷達和R-24飛彈可靠性仍有加強空間 - 而後續實戰也證明了這點。米格23強大的引擎也有油耗偏高、壽命偏短的問題，這也導致相當數量的米格23降低了本就不多的米格23可用率。最後，古巴接收的米格23缺乏熱焰彈和夜間編隊燈，前者導致米格23在對地任務時容易受到美國後來開始提供的刺針飛彈威脅，後者則嚴重影響夜間飛行訓練。

米格23上最被重視的就是具備可靠超視距戰鬥能力的R-24型飛彈。R-24於1975年開發，1981年入役。R-24的低空射程17公里，高空射程35公里，最低射程500米，能夠從7G機動的平台上發射並以最大7-8G的過載交戰。和蘇聯多數中長程飛彈一樣，R-24同時有紅外線導引的R-24T和半主動雷達制導的R-24R兩種版本，R-24R使用RGS-24單脈衝半主動制導頭，單脈衝制導賦予飛彈更好的反電磁對抗(ECCM)和下視下射能力，而美國直到1982年的AIM-7M才引入這一技術。R-24R內建的慣性導航設備允許飛彈在發射後的10秒內自主飛行，射程也大幅提高。R-24T採用TGS-23T4液態氮冷卻導引頭，理論上最大能夠對迎頭約11-12公里，尾追約20公里的目標進行攻擊 - 但實際建議有效射程只有約9公里。雖然射程較短，但R-24T無須雷達鎖定，在低空更容易捕獲目標，也能搭配TP-23ML在強干擾或完全電磁靜默環境下進行攻擊。

另一個不那麼引人注目，但在後來被證明更為有效的武器是R-60MK。這一型號飛彈允許載機在任何速度下，以不大於8個G的過載條件下發射，能夠對付20-2.4萬公尺高度的12G機動目標，飛彈最大過載能力高達47G，最小射程僅200米，最大射程10公里，具備可靠的前向攻擊能力，且採用不易被發動機尾焰吸引的雷達或雷射近炸引信。可以說除了威力偏低(戰鬥部只有3.5公斤)，R-60MK在任何方面都堪稱一流；更難能可貴的是R-60MK在保有優越性能的同時，可靠性還相當高，古巴飛行員也對其讚譽有加。雖然南非空軍一開始普遍認為R-60MK不可能像蘇聯宣稱的那麼優秀，但他們很快就會知道他們錯了。

南非很早就得知古巴和安哥拉將會引進米格23，也事先為了對抗這一威脅進行準備。曾到南非空軍交流訓練的以色列飛行員建議他們除非擁有更好的飛彈，否則絕對不要正面交戰。高空俯衝偷襲對於幻象F1不可行，因為其雷達下視能力趨近於零，於是南非開始以幻象3做為模擬對抗對象，演練超低空埋伏並爬升偷襲 - 就像伊拉克在對抗F-14熊貓時的長頸鹿戰術一樣。由於米格23能量和速度都優於幻象F1，讓幻象F1很難成功佔據米格23的後方攻擊位置。

在以色列飛行員的建議下，南非空軍還發展了一種3-4機編隊戰術。其理念是由1-2架幻象與米格23接觸並進入交戰；一旦敵機進行轉向，剩餘的幻象就從反方向殺入趁著對方因轉向而無法發揮速度優勢時盡快將其擊落。而這種編隊還有一個好處，因為雙機編隊是當時主流，所以古巴飛行員通常也不會警戒其餘敵機的存在。

這一戰術最關鍵的前提是引導，南非最靠近戰場的雷達是龍度(Rundu)空軍基地的Plessey AR-3D S波段3座標雷達。這種雷達有高達480公里的探測距離，且即便做為引導對象的攔截機不在其探測區域內，也能夠自動預測位置並不斷更新，戰鬥機要做的就是定期爬升到足夠高度讓雷達捕捉，好修正雙方位置修正引導方向。南非也在戰場前方佈署通訊情報單位(COMINT)，這支單位包含兩輛卡斯皮爾(Casspir)裝甲車，關鍵成員是兩名智利飛行員和一名南非幻象飛行員，他們截獲的情資，特別是敵方戰鬥機和雷達管制員之間的通訊，會由智利人翻譯後通過負責中繼通訊的飛機傳達到執勤中的幻象。

不過這種引導有不小的限制。受限地球曲率，在對主要戰場奎托誇納瓦萊探測時無法探測到低於1.9萬英呎高度的任何目標，且在這距離上AR-3D必須將轉速降低到10秒才能實現足夠偵測距離，空情更新速度就顯得不太足夠；且即便能夠覆蓋到，當地的雷達受限地球曲率無法探測到7000米以下的目標。COMINT可以彌補低空盲區問題，但他們只有監聽能力不具備測向能力，無法提供目標位置情資。

除此之外，南非也想過引進更先進，特別是具備全向攻擊能力的飛彈；而他們有兩個選項:第一個是自製，而南非當時也已經開始發展基於R.550改進的V.3C飛彈，這一型號引入更可靠的雷射近炸引信，萬象節角度增加到55度，且導引頭被設定優先追蹤溫度介於攝氏20-160度的目標，從而具備對抗熱焰彈的能力。然而由於技術難度高，V3C開發進展不快，直到1986年才開始生產，而一線部隊甚至直到1990年才開始接收。

第二個選項是外購，雖然當時幾乎所有國家都對南非實施了禁運，但南非私下仍和以色列保持密切關係，而以色列正好有他們需要的:巨蟒3型(Python 3)飛彈。巨蟒3型是以色列自製的第一款具備全向攻擊能力的紅外線導引對空飛彈，該型飛彈的重量為120公斤，射程在5(低空)-15(高空)公里之間，最大過載不低於40G。除了全向能力外，巨蟒3型還有優秀的大離軸攻擊能力，發射前可以鎖定+/-30度角以內的目標，發射後可以追蹤+/-40度的目標。南非空軍一線飛行員自然是渴望能取得這一武器，然而後勤司令部對此興致缺缺。結果南非飛行員能用的仍然只有R.550和V3B。

古巴的米格23第一場空對空戰鬥並不是發生在米格23和幻象F1之間。古巴情報部門注意到在萬博（Huambo）地區的居民正在用不知從哪里來的降落傘布料製作衣物，考慮到當地民眾普遍親安盟，他們很快判斷出肯定有運輸機在當地空投物資給安盟游擊隊，且可能是CIA經營的公司幹得。而事實上這些空投是由南非空軍的C-130進行的，但這並不影響古巴接下來要做的事：攔截他們。

古巴可以肯定空投會在夜晚進行，但古巴的米格23因為缺乏編隊燈，此前基本不會進行夜間飛行訓練，因此古巴事先讓米格23和P-18、P-35和PRV-11雷達配合進行夜間攔截訓練，並將兩架米格23ML和一架米格23UB佈署到萬博機場。這些前置作業從1985年底持續到1986年4月初才告一段落，同時古巴也成功將一台雷達秘密佈署到萬博東北的安杜洛鎮，好覆蓋那些可能用於空投的地區。

而南非絲毫沒有注意到古巴為他們設下的陷阱，4月4日晚間，在判斷當晚月色足夠暗後，兩架C-130B和以往一樣起飛前往卡盧辛加（Calucinga) - 而此處離古巴一個新佈署的雷達站只有不到70公里遠！當晚，兩架C-130採用500英呎超低空進入，並順利完成當晚的空投，隨即返航。

雷達探測到C-130接近後，當晚待命的愛德華多.岡薩雷斯.薩裡亞(Eduardo González Sarría)立即收到警告並升空，他的米格裝備有機腹副油箱，以及R-24R和R-24T各一枚。他和安杜洛（Andulo）的雷達管制員聯繫上後，得知了兩個目標的高度和相對航向並不斷修正，最後雷達成功在35公里距離上捕捉到其中一架。在距離還有25公里時，愛德華多取得鎖定，並耐心等到進入理想射程後才發射了R-24R。

一段時間後，薩裡亞看到了飛彈爆炸的火光，隨後目標從薩裡亞和安杜洛雷達管制員的雷達屏幕上消失了，兩人都認為目標已被成功擊落。但事實上這枚飛彈未曾接近過南非的C-130，兩架運輸機機組都沒注意到他們被盯上並攻擊過。

沒等薩裡亞高興太久，雷達管制員就告知他30公里外有一個新的目標，於是薩裡亞拋棄副油箱並將後略翼轉到72度進行追擊。在距離目標15公里時，雷達成功克服低空雜波鎖定了大約在1000英尺低空的目標，但薩裡亞僅剩一枚R-24T飛彈，而這種飛彈很難從高處鎖定C-130被機翼遮蓋的發動機熱訊號，因此他不得不花點時間降低到比C-130更低的高度好讓R-24T鎖定。當薩裡亞和C-130距離縮短到5公里時，薩裡亞發射了飛彈。

而直到此時兩架南非的C-130機組仍然沒有注意到米格23的存在 - 直到這枚R-24T的火光和震動衝擊了他們。事實上這枚飛彈從近距離先後經過了兩架C-130，飛彈的廢氣甚至都湧入開放的貨艙，但卻又沒有直接命中或引爆。南非的兩架C-130趕緊降至200英呎超低空好規避可能的後續攻擊。

而薩裡亞也沒發現飛彈爆炸的火光，隨後雷達管制員也告知目標仍存在於雷達屏幕上。用盡飛彈的薩裡亞只能無奈返航，雖然第二架米格23已經升空，但沒能在C-130消失在古巴陸基雷達屏幕前進入攔截位置。南非C-130提前降落在龍度機場進行了檢查，結果發現其中一架的1號和2號引擎之間有燒蝕痕跡，推測這一枚飛彈以相當近的距離從兩台發動機之間通過，但近炸引信顯然沒有發揮作用。

這次失手也引起上級關注，下令對現有R-24飛彈庫存進行調查。調查結論顯示當地的倉儲條件不佳道路惡劣，又缺乏機械裝彈設備；而R-24設計時並沒有充分考慮到這方面的影響。結果精密複雜的R-24飛彈總是會在運輸與裝上發射架的過程中因外力衝擊而受損故障。由於R-60MK仍保有理想的可靠性，古巴飛行員也逐漸增加R-60MK的攜帶比例，比如讓攜帶4枚R-60MK的米格23和攜帶R-24和R-60MK各兩枚的米格23搭檔值勤。

安哥拉和古巴認為薩裡亞至少擊落一架C-130。而南非空軍實際沒有損失，但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搞清楚到底是誰向C-130開火，最後的結論是可能是一枚S-75地對空飛彈，直到戰後兩方飛行員交流時才釐清當晚全部過程。雖然之後C-130仍繼續對安哥拉執行低空空投任務，但停止在萬博地區的任務。

1987年9月10日，南非雷達探測到正在前往馬加文(Mavinga)的兩架米格23，於是出動4架幻象分成兩個編隊進行偷襲；第一支編隊由卡洛和安東.馮.倫斯伯格(Anton van Rensburg)組成，第二支編隊由弗蘭克.托金(Frank Tonkin)和亞瑟(Arthur)組成，兩支編隊間隔2分鐘，計畫是先讓第一支編隊與敵機接觸後直接穿過，一旦敵機開始追擊第一支編隊，第二支編隊就能實現偷襲。

第一支編隊先從低空接近馬文加，隨後爬升到3萬英呎高度，倫度的南非雷達控制員捕捉到他們後告知米格在右側30度的2.7萬英呎高度。首先以目視發現目標的是倫斯伯格，雙方距離約6英里，且幾乎在他發現的時候飛彈就建立了鎖定；隨後卡洛也看到同一架米格，但之後又看到另一架。倫斯伯格決定攻擊第二架米格，但當他進入米格後方射擊位置時，雙方距離還是稍遠於攻擊距離，且卡洛還在追擊第一架米格，幻象和米格在同一角度上導致較高誤擊風險，因此倫斯伯格一時無法攻擊。就在這時，倫斯伯格追擊的米格突然右轉了，這讓雙方距離拉近，給了倫斯伯格理想的攻擊姿態，還讓兩架米格之間無法互相支援。

南非盯上的米格23並非由以往的古巴飛行員駕駛，而是兩名安哥拉人若昂.安東尼奧.席爾瓦(João António da Silva)和維克多.曼努埃爾.多明戈斯(Victor Manuel Domingos)。當時兩架米格23剛完成對馬文加地區的空襲，正在返航途中；而地面雷達警告該地區有幻象的活動。或許是因為米格23後方視野太差，因此兩名飛行員決定輪流轉向好確認後方安全；而當倫斯伯格正在追擊時，席爾瓦正好轉向。他還是沒有發現幻象，反而給了倫斯伯格攻擊的機會。

倫斯伯格先保持3-4G的轉向保持對米格的跟隨，隨後發射了一枚飛彈。由於米格保持轉彎，因此倫斯伯格拉起機頭進行High Yo-Yo機動好保持對米格的追擊姿態。當倫斯伯格再度捕捉到米格時，雙方距離只有一公里，於是倫斯伯格又發射了一枚R.550，但這一枚飛彈仍然在米格後方提前引爆。雖然兩架幻象繼續追擊米格，而另外一支編隊也抵達了，但他們進入的位置是最後方，而兩架米格都正在以加力進行淺俯衝，即便更前方的倫斯伯格編隊都在被不斷拉開距離，因此幻象編隊只能放棄攻擊返航。而兩名安哥拉飛行員還是完全沒注意到幻象的存在，他們安全返回梅農蓋機場，並在著陸後的檢查發現席瓦爾座機後方有輕微的損傷，安哥拉軍的調查結論是可能南非的黑斑羚(Impala)攻擊機造成的傷害。

雖然沒能成功擊落米格23，但這一次行動證明南非空軍能夠用精心策畫的偷襲抵銷幻象F1和米格23的實力差距，而且南非飛行員也認為這次攻擊中，古巴飛行員素質不高，這也極大鼓舞了南非飛行員士氣，許多人都期待下一次戰鬥的到來。當然，南非空軍不知道的是他們遇到的不是古巴飛行員，且對方根本沒進入戰鬥狀態；而就是如此有利的條件，米格23那優越的加速性能結合南非性能低下的飛彈，都能夠抵銷南非奇襲和數量的優勢。而在下一場戰鬥中，南非空軍就會充分見識到米格23和R-60MK的組合，將是何等的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