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管院同學舉辦了我們36期畢業30週年的同學會。從⺠國78年入伍起算,已經過了34年,當年18、9歲的少年郎,現而今都是年逾5旬的壯年人,經過社會、職場的洗禮制約,大家容貌體型都已改變,但在那一晚, 大夥把酒言歡暢談往事,管院記憶頓時鮮活,當時的影像甚至溫度氣味都 回到了腦海。 正期班4年多加上研究所2年多,總計在國防管理學院渡過了近6年半的時光。自幼因為父親軍職須隨部隊移防輪調,每次調動外島便舉家隨同赴任,於是國小到高中在金門和台灣間,來回遷徙住所達十餘次,一共讀了4所國小3所國中(只有金門高中是從一而終)。青少年時期不斷地在適 應新環境,每一處所的人事物在還未熟稔前就要告別,所以管院是成家之 前最熟悉也最有歸屬感的地方。相較於其他官校,國防管理學院的沿革複雜得多,從陸軍經理學校、聯勤 財務學校、陸軍財經學校到國防財經學院,校址從松山、景美、積穗一路 遷到北投,每一代每一位管院人都有各自珍貴且獨特的記憶,謹記述幾件 個人記憶中管院的生活瑣事,向母校致敬並慰我的青春歲月。
財經坡
國防管理學院舊址位於新北 中和積穗⺠安街底,與積穗 國中僅一牆之隔,營區雖小,但地形起伏明顯,校區呈橄欖球狀,一進大門中央 腹地為運動場地,地勢最低,向橄欖球的左右兩端地勢漸高,分別往左是專科班寢室大樓(二營),往右最高處就是住了4年多的正期班寢室大樓(一營,夙興大樓),從籃球場到夙興大樓坡度最大的這一小段路名為財經坡,是每天上課、上餐廳、運動等等活動,出入寢室的必經之路。一年級入伍訓結束返回管院時已屆秋冬,每回星期日收假時,傍晚從桃園家裡趕著返校收假,通常踏入校門時天色已暗,在夜色裡的每一步都益發覺得孤獨,尤其走上財經坡時更覺得腳步沈重,直到進了燈火通明的寢室,同學的喧鬧聲才驅趕了陰暗的心情。但隨著時間對於學校、同學越來 越熟識,返校時走在財經坡不再垂頭喪氣,望向夙興大樓4樓的燈火,竟 有回家的感覺。在當時(⺠國78年)陳淑樺的「夢醒時分」當紅,腦中 自然而然的把這首歌,植入腦海成為那段時光的BGM,直到現在,聽到 這首歌的旋律,那段離巢適應期的影像和青澀的滋味,就會浮現腦海。
炎炎夏日
從入伍前就聽聞管院相較其他軍官學校人性化管 理,入學後與其他官校同學聊起學校生活,果然 較為課業學習導向,從夏季期間學生可以脫軍便 服僅著汗衫上課可見一斑,但這不代表我就可以 專心上課,從入伍訓開始只要是靜態課程,坐定 後教官一開始講課,眼皮瞬時就會變得有千斤 重,不論場地、課程內容、椅子好不好坐,立馬 可以進入夢鄉,且為了避免被抓包,大部分時間 可以維持兩肩宜平,微向後張,頭正、頸直、口 閉的姿態,神態之莊嚴不知情的人看到,還以為 是入定的老僧! 經過入伍嚴格的訓練與制約,這樣的習慣就跟著 回到管院。36期會計系除了電腦、英文課,大多在敘忠樓第131教室上課,夏日燠熱難當,光坐著不動都要流汗,頭上雖有旋轉風扇,但也只是在攪動一屋子溫暖的濁氣,加上扇葉旋轉的嗡鳴聲,更是催眠,夏季如此更何況春秋冬?在這要向管院的老師懺悔,大學4年上課時間,我不是已經見周公,就是在見周公的路上,不是一個用功的學生。
吞雲吐霧
香港腳和抽菸是入伍時染上的壞毛病,前者在入伍結訓回到管院,襪子不 再大鍋燉胡拿亂穿後,自然就痊癒了,後者則一路藕斷絲連纏綿悱惻到退 伍都還不能戒除。抽菸當然是一個不良嗜好,但於我確有著深厚的情感與 回憶,從18歲生日那晚,入伍班長遞給我一根彎彎扁扁的白長壽開始,我 的軍旅生涯與香菸便結下不解之緣,開心要抽、不開心也要抽、起床抽、 睡前抽、精神好的時候抽、犯睏時也抽、獨處抽、打屁聊天更要抽,不論喜怒哀樂各式場景都需要尼古丁的陪伴。或許是軍職較其他職業苦悶,早 年軍人是唯一有配發香菸的職業,個人觀察軍人抽菸的比例也相對高。 軍校生(學生班隊)原則禁菸,但越是如此香菸的獲得更加珍貴,每一口 尼古丁的攝取益發覺得風味非凡,所以每回收假願意冒著被禁足的風險, 在帽子襪子里夾帶偷渡幾包菸。煙友是團結且樂於分享的,我們戮力開發 抽菸的場域,學會觀察有利風向,廁所第一間緊鄰排風管道,緊貼著鋁百 頁煙味就不會飄散,冬天洗澡時藉由霧氣和抽風機掩護,在廢舊教材庫 房、圖書館、131教室、醫務所甚至水痘隔離寢室,都曾是我們的秘密基 地。 有人說「珍惜你的不良嗜好,它可能是你熱愛生活的原因」,當然不是鼓勵繼續抽菸,但所有不良嗜好都是内心壓力的釋放,曾經做了不那麽好的 事,蕴含着你未曾預料到的無形益處,且不必急於否定。兩三個人偷偷摸 摸輪著抽最後一根菸,即便看來猥瑣,卻是苦悶軍校生活中的小確幸。
打電話
在⺠國78年手機甚至BBCall尚未普 及的年代,軍校生對外的聯絡方式 不外書信與公共電話,一般友人、 家人以書信方式聯繫不成問題,但 處在熱戀期間的男女朋友,一日不 見如隔三秋,若不能講上幾句話如 何聊慰相思之苦。記憶中,一年級 大家打電話的需求還不是很高,但 隨著各種聯誼及各自努力,大家對 於電話的需求日益增高,在僧(講 電話的人)多粥(電話機)少的狀況下,於是各顯神通妙事橫生。 軍校的生活作息管制嚴格,能夠打電話的時間十分有限,而且還要接話的 那方配合守在電話另一端才行,所以晚上九點晚點名後到十點就寢時前, 就成了重點尖峰時間,晚點名一結束,就見大家火速衝向校區內少數幾座 公共電話,且為了應對不同的電話機型,電話卡和零錢都得備齊,但即便 如此,到了公共電話前通常已經有排隊人龍,所以能夠講上三五分鐘晚上 睡覺都會笑。除了打電話另一種方式就是等著接電話,在連上安全士官桌 上有唯一的一架電話,可想而知晚點名後圍在安官桌旁,焦躁的等著電話 的人有多少,當電話響起被點名接話的人眉開眼笑、用著令人反胃的語調輕聲細語,不免遭致環視的人眼中噴出的妒火攻擊。即便每通電話有時間 限制,還是無法滿足所有人的需要,沒能接到電話的同學只能抱著失落的 心情入眠,盤算著明天如何突破重圍講上電話。
軍樂隊
軍校生最在意的是假期,在校期間尚 無週休二日,如果沒被禁足,放假時 間是星期日早上到晚上九點,住得遠 一點的同學,回家吃完中飯就得返程 收假了,根本不能滿足一個玩心尚重 的年輕人,所以如何能夠放榮譽假, 在星期六下午出校門,度過一個校外 自由的夜晚,成為我在校期間的首要 任務,背教戰總則、參加體育競賽、 公差等等,甚至社團活動也是因為聽 說軍樂隊有榮譽假才加入。 參加軍樂隊的同學大多沒有樂器的背景,我因為高中就參加軍樂隊,是唯 一有底子的團員,在別無選擇的情形下,被學長指名接任團長。軍樂隊是 個公差性質的特殊社團,所以只有一、二年級學生參加,存在的目的只為 了集會時的軍樂演奏,所以只會崇榮樂、開會、閉會樂、頒獎樂、院歌、 分列式等,是一個輕鬆沒有壓力的社團,但或許太過輕鬆發生過不少糗 事,一次是閱兵分列式,由於普遍缺乏練習中氣不足,分列式還沒結束小 喇叭等主旋律已經全部陣亡,只剩大鼓和少數幾支喇叭維持著詭異的節 奏,勉強撐到部隊踢完正步。另一次是週會,週會時樂隊位置在中正堂二 樓,在長官講話和專題演講時間,樂器可以離手放置在腳邊。如前所述, 只要是靜態課程,大家就會進入睡眠狀態,此時不幸的事發生了!就在長 官口沫橫飛講的正慷慨激昂的時候,一位同學大概是夢見踢正步,竟然把 腳邊的小喇叭踢飛出去,可想而知,禁足!禁足!通通禁足!
寫到這裡發現有趣的事太多了,「步校」、「合唱團」、「聯誼活動」、 「國慶任務」、「摩托車」......,雖然都是不值旁人一晒的瑣事,但或許 是無憂無慮的青春,這些點滴往事才會如此鮮活的留存在腦海,那些還沒寫的往事,且留待同學相聚時共鳴回憶。
112年1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