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關於青春、戀愛、成長、孤寂的故事,送給可愛的學生們,
希望在你們畢業前能連載完……
到岡山就讀國中,依然帶著這支筆前往,小官與其他好友擱在記憶抽屜裡,奧想像著新環境新家庭的溫暖與熱鬧,新學校新人際,依舊用這支畫筆打通關,他相信一切都會順利起來。
顯然,那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開學當天。
「台南仔,你在畫什麼?」一個黝黑削瘦,活像復活島雕像長出手腳的同學,身後跟著兩位蝦兵蟹將,靠向畫冊低頭研究了一番。
奧心想,該有的效果來了。「沒畫什麼,就是一些有趣的故事而已,我以前畫了好幾本。」
「喔,畫得不錯嘛,你抽過菸嗎?」復活島同學大迴轉式的回答,跟奧想的不一樣,以為他會問問劇情的發展、漫畫人物有趣的地方……什麼都好,反正跟這菸的話題相聚到火星這麼遠。
蝦兵蟹將中,較矮像浣熊的黑眼圈同學:「這是我們老大,老大問你有沒有抽過菸?沒有吧?我們都抽過了,就簡單,就爽咧!」另一個長臉瞇瞇眼的痘痘同學,露出缺牙的笑容,點頭如搗蒜。奧心想,這不是他想像的場景,他都還沒介紹漫畫人物和故事,劇情的跳躍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台南仔,沒抽過菸,沒關係,看你古椎,放學教你。要不要畫我們三個,比你這個人物更好,還是你不要畫了,跟我們去玩~」來自蚵仔寮的復活島同學好奇的打量奧這位都市俗,遞出友誼的恩寵。奧並不想進入這個圈子,這圈子的大人版他在自己黑道父親那裡看了許多,他心想,自己小時在玩父親床底下開山刀時,這群猴子還不知在哪裡。於是隨意敷衍幾句,他知道人生地不熟,不能惹地方猴不開心。
一個學期即將過去,他自覺錯估了地方猴的妹力,妹子繞著他們轉,歡笑不絕於耳,座位前方發育超前的美女「米漿」,更是復活島同學的迷妹,一段時間奧這才知道,復活島幫是來找米漿打情罵俏,順便排雷,看看後方這個外地來的眼鏡仔有無威脅,看來這眼鏡仔除了功課好、畫一些奇怪的漫畫之外,沒什麼威脅。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口味,奧這樣的文藝眼鏡仔不是他們的菜,功課好的同學獨來獨往,不讀書的自成一國,奧除了收了一個長得像河馬的闊嘴徒弟外,人際上並無太大見樹。
拜父親複雜的人生所賜,小學時他就能快速分辨酒肉朋友與知心好友,並能善加利用酒肉朋友,只要略施小惠,酒肉朋友對你的利用樂在其中。然而這裡的酒肉語言與有效的小惠不同,菸、酒、打架時搭個手是基本門檻,來到新的環境,奧身上的錢不像小學時父親偶而丟下的大鈔鉅款那樣無虞,為求平安無事,有時必須做一些違背內心的事。
皮笑肉也笑了,但心卻有如一部緩步下沉的電梯,一樓一樓往冷疾的地心而去。手上這支畫筆、桌上本漫畫畫冊,是奧對抗黑夜、無聲客廳、結巴地獄的浮木,漫畫中的對談沒有擰成一團的結巴問題,也不會有人直盯盯等待他吐出對一般人來說再平凡不過的日常字句,相反的,活靈活現、興味盎然的小故事,讓他在小學女同學圈子裡有存在感。運動實在不在行、說話結巴的奧,靠著畫漫畫進行社交。但顯然此地行不通。
復活島老大自成一顆太陽,蝦兵蟹將、米漿、同學們圍繞著他轉,奧在新環境,成為一顆孤獨漂流的地球,只有月球伴飛。河馬同學是十足的畫癡,那天帶著切磋、學習的心態,前來拜師,自此奧便固定與他分享作品,但很快的,他就發現河馬同學比他更執著更投入,自詡為前輩的他,在畫漫畫的賽道上領跑吃力,漸漸拉平,甚至開始落後。
這節下課,河馬如期前來:「奧,最近很少看你畫新作,上次的故事你畫到哪了?」河馬的闊嘴在兩側雀斑顴骨的夾擊下更顯目,鮮活的跳動。
河馬攤開自己的新作品,好傢伙,不僅素描的技法用上去,還開始上色了!
「故事還在想。忙啊,最近被學長邀去練棒球,你都不知道……」
「奧,上次老師說要你代表去漫畫比賽,要不要請老師讓我去。」原來,河馬同學也發現奧心不在焉,希望由他代替奧參賽,好傢伙,他是來提議換將,不是真的來追故事的。
斜陽透過窗櫺將黑影潑在河馬同學半邊臉上,那黑暗裡,奧似乎看見了那些無聲的黑夜。
上課鐘響。
「知道了,我跟老師提議。」鐘聲好像一股信號,敲響某種喪鐘。
漫畫就到這裡吧。
他明白漫畫只是陪他渡過孤寂海洋的浮木,不是他想上的岸。
放下畫筆,這次,
他想舉起的是球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