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件發生了,還要發生的事》作品簡介:這部以第一次世界大戰為起點,跨越百年歐洲史的作品,最先引人注意的,就是他在此次長達50公尺深的舞台中,創造的各種視覺奇觀。12名表演者操控著超過身形的大型道具,如建築的立柱、從斜坡上滾落(假)巨石、不受控制的水管、大量的布料、破碎的地圖,在冷峻的燈光下,緩緩揭開了歐洲歷史的序幕。
取自:OPENTIX兩廳院文化生活
作家與詩人也沒閒著,他們努力尋找這場戰爭的意義,並試圖以各種方式來解讀它;一九一六年他們提出達達主義 —— 因為在他們眼中,每件事情都是瘋狂的;但俄羅斯的文人更猛,直接搞革命。
摘自「20世紀極簡歐洲史」(大是,2018)
前幾天去看了德國作曲家海恩納.郭貝爾(Heiner Goebbels)的作品《每件發生了,還要發生的事》(Everything that Happened and Would Happen)。一開始是被作品名稱吸引,到底是「每件發生的事,和每件會發生/即將發生的事」,還是「每件發生了且會(再)發生的事」XD 這篇文章會分成幾點聊聊看完後的想法。
1. 楔子(葛楚史坦!)
演後提問時,Goebbels提到2015年他讀到「20世紀極簡歐洲史」這本書(作者是Patrik Ouredník),並表示這本書可以說是這件作品的起始點。他也提到葛楚史坦的寫作風格和Ouredník很像,讓他有熟悉感。在聽到當下好像發現一個彩蛋XD(應該沒有聽錯吧)。我查了一下,「20世紀極簡歐洲史」在台灣是由大是出版社於2018年出版,出版社做書的方向跟表演者在舞台上朗誦所呈現出來的感覺實在差異很大,一言難盡(˘•ω•˘)。
2. 物件,以及被賦予意涵的物件
說物件/道具的「表演」是這件作品的核心並不為過。這篇評論就提到:「舞者與物件彼此角力,人與被造物竟交換位階,仿若物件成為主體」。有了「歐洲歷史」這個資訊,結合表演者、燈光和音樂,即使沒有給出任何關於物件的說明,這些柱子、布幔、水管也在觀眾的(腦補)想像中被當成某種東西。物件可以和舞者互動彷彿活物,還可以做為乘載影像投影畫面的背景(令人想到 Latour的理論「物也有能動性」)。有趣之處在於,舞台上的道具被創作者剝離了符號意涵,而觀眾則努力將意義填進去,這種沒有正確解答的嘗試變得像遊戲一樣,困惑和嬉戲同時並行。
3. 空間的幻術
為了這件作品,表藝中心大劇院的舞台首次完全打開,深達50公尺。其中一段演出用了某種噴霧,霧氣停留在空中形成圓拱狀,一盞超亮的燈光從舞台底部深處穿過並照亮霧氣投向觀眾。表演者拿著超大水管(?)站在中間狂歡亂甩,彷彿在歷史的隧道中進行銳舞派對。另外一些片段,高5公尺(目測)被剪成樹木造型的布幔和其他布幕彼此交錯。有時被投射上字幕、新聞片段等影像畫面,有時則擋在另一些投影的前面,讓巨大的樹木剪影出現在歐洲地圖的畫面中。正當觀眾中了Goebbels的幻術時,表演者們又將布幔一片片拆下、攤開隨意疊放在地。最後留下一位舞者背對觀眾姿態愜意,手撐著頭半躺臥在那堆剛剛才幻化成各種景觀的布幕上,而我們迷迷茫茫的清醒鼓掌。(不過散場後聽到別人說他的座位較偏,重疊位置又多是在中間,結果他都看不太到...冏)
Whitehead認為現實是由事件構成,而不是物質;這些事件不能脫離彼此關係而定義,因此拒絕獨立存在的物質理論。(咦跟Latour有點相反耶)
摘自維基百科
4. 站在裡面看
在寫這段的時候我才意識到,看表演的當下我並不像是在旁觀著演出,那種感覺更像是在裡面。想像歷史/事件是一個空間而不是線性時間軸,站在裡面看的時候,不同時間點發生的事都散布在空間中。每個事件被拆成許多碎片又彼此交錯重疊,上下左右都有一部分的事件環繞著你正在發生(只看劇照可能不太好理解😅)。我也想到格式塔理論(Gestalt Theory)的封閉原則,儘管線條實際上沒有密合,我們的大腦仍會自動將每個片段/物件/碎片解讀成一個完整的形狀。
5. 不/評論事件
《每件發生了,還要發生的事》不會告訴你現在演的是(是哪齣)哪個歷史事件或哪個時期,或究竟是不是一個事件。雖然播放了NO Comment這個節目的片段,以及朗誦「20世紀極簡歐洲史」的段落,但這些內容和舞台上的舞蹈、動作及音樂沒有必然的關聯。大幅降低指涉性的呈現方式雖然不好懂,卻可以讓觀眾更加意識到不論是這種或那種詮釋都是來自自己,也凸顯出我們平日所接收的訊息充塞了多少他人觀點。去除敘事與標籤(我們習慣的那種),然後呢?(建立我們不習慣的那種?)歷史是永遠的暫時狀態,好的,然後呢? 然後我們想像烏托邦
6. 要不要一起來想像烏托邦?
在演後提問時,Goebbels提到「烏托邦」這個詞不少次。他說雖然現在世界看起來很糟,但他還是樂觀的。他強調這件作品是基於合作(collaborate)和合意(agreement),不論是舞者還是音樂家,演出團隊都有一定的自主性決定如何呈現。此外,他不讓自己的意見作為解讀作品的方向指引,觀眾有權力也必須練習自己找方向。一方面,我還是覺得不可能完全沒有評論或觀點。光是選用多元種族的演員就會被一些人嗆左膠DEI腦殘;而在社群媒體時代保持沉默,也只會讓其他人代表你發聲(畢竟死人都可以簽罷免了)。另一方面,我還是被感動了。克制自己佔滿空間的慾望,給對話長出來的機會,未來或許就會有所不同。如果我們能像Goebbels團隊一樣既獨立又共在的合作,想像烏托邦大概就不會那麼困難。
7. 一些聯想或(錯誤的)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