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用我的感情愛一天 願意讓時間靜下等你十年
Ask not what the industry can do for you, ask what you can do for the industry.
我講緊嘅係傳媒行業。
記者嘅專業形象低落(if any),並唔係一朝一夕嘅事。自從某週刊出現之後,「記者」呢兩個字,好多時就同「狗仔隊」呢三個字掛勾。你大可以抗辯,話狗仔隊係book B嘅娛樂嘢,唔關你事;但街外人點睇就另外一回事。
當日我開始做記者嗰陣,識我嘅朋友,好多都問我:「你去做狗仔隊呀?」 — 留意返:佢哋係用「你去做鴨呀」嘅語氣嚟問我。
喺呢行裏面,只要你唔係太呃飯食嘅記者,其實都會有種心態,就係「我要保護呢個行業嘅尊嚴」。好多時,呢種所謂嘅「保護」,其實只不過係同睇你唔起嘅人發生罵戰;屌完之後,一切照舊。
真係想「做返啲嘢」、「省靚個招牌」?可能你就會面對我而家呢個處境,思考緊自己今次因公殉職嘅機率有幾高。不過話分兩頭,我由此至終,其實都冇諗過為傳媒呢個行業做啲乜 — 我真係冇咁偉大、亦冇咁膠。
我只係希望,第時有人問起我「做記者嗰陣寫過啲乜?」,我可以有兩隻似人樣嘅故仔,可以見得吓人。
Day 10,晨七咁早。
琴晚諗咗一大輪之後,我決定都係要知會老總一聲。雖然,呢類咁嘅自己搵料自己寫project,我有全權可以話寫乜就寫乜;不過,呢次嘅採訪實在太多唔肯定嘅嘢、乜都可能發生,亦有未可預期嘅危險。喺呢個情況下,我諗,點都要聽吓佢老人家嘅意見。
更何況,萬一我有咩衫長褲短的話,保釋金賄款帛金,都要佢老人家說了算。
「唔……」老總沉思咗一陣。「Alan呀,寫呢啲嘢,會死人㗎!」
「寫呢啲嘢,會死人㗎」其實係老總嘅口頭禪。正常日子,一日我應該起碼聽幾次。但喺佢喺呢個情況下咁講,我就有啲不明所以,答唔到落去,dead air咗一陣。
「你寫得唔好的話,都唔使我多講;」老總把聲,聽得到「頭痕」兩個字。「你寫得好的話,你會同時間得罪中國、北韓同澳門三地嘅有關官員。你以後做嘢,會好艱難。」
中國同北韓我明,又關澳門乜事?
老總應該feel到我嘅無知,於是自己答落去:「北韓係封閉型經濟,塘水滾塘魚,賺晒都唔多,亦冇乜外匯收入。金氏父子要靠一啲『特殊項目』,去賺取外匯,以支持佢哋奢華嘅生活。黑市販賣朝鮮、高麗時代嘅國寶係其一,收錢隻眼開隻眼閉咁、俾啲喺南韓有有錢親屬嘅北韓人『脫北』係其二,搵楊斌開發新義州係其三。不過『楊特首』唔好彩,食兩家茶禮、辣著咗自己『阿公』,所以要俾人好好治理整頓一吓。」
「北韓Cap水嘅嘢,其實來來去去都係呢幾套。咁多年嚟,呢類『外匯經濟』都係由金大少個妹夫張成澤負責;」老總繼續講故仔。「張妹夫係北韓嘅經濟專家,金氏父子經佢一手設計、喺境外已經有一個完善嘅收錢洗錢網絡,由『貨物』離開北韓、到銀紙漂白晒洗乾淨入落瑞士銀行,都已經有完整嘅套路,連CIA都冇佢符。其中最主要嘅關鍵,就係澳門。」
「張成澤嘅洗錢網絡係好迂迴嘅,澳門嘅XX銀行係其中好重要嘅一部份。喺呢個層次嘅洗黑錢活動,澳門政府高層冇理由唔知。何厚驊係個冇乜主見嘅人,呢啲大事佢唔敢自己揸主意,所以北京對呢啲事一定知情、隻眼開隻眼閉。你呢個報導,如果寫得到肉的話,唔多唔少都會將呢啲資訊浮咗出水面……」
澳門XX銀行……一年前,我先同呢間XX銀行嘅主席做過隻1 on 1,傾有關澳門「回歸」兩年以嚟、喺經濟上嘅轉變……
老總一講到澳門呢筆,倒令我解開咗一個我諗咗好一輪嘅「疑團」:
話說幾個月前某個晚上,我同諾妍(佢喺邊個?詳見
《北角演義》)鬧交。心火盛嘅我鬧完交後,就衝咗過澳門賭錢 — 我唔鍾意賭,但我鍾意搵啲我平日唔會做嘅嘢去發洩發洩你苦悶。
當晚,我喺文華東方某貴賓廳嘅百家樂檯上面,以五千銀一注喺度「發洩」緊。可能係「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嘅關係,張檯連開咗六口「閒」,我已經贏咗三萬銀。
當我繼續買閒、諗住買到佢爆為止嗰陣,我聽到我隔離嘅男人講咗句「 씨발 」,即係大約等於廣東話嘅「屌你老味」或者「屌那星」。我有留意到,個男人應該買咗幾舖「莊」,每舖幾萬銀。
我望一望佢,應該係卅出頭嘅韓國人,於是我就用韓文同佢講:「賭錢唔好賭硬頸,跟住條路買會好啲。如果你買爆個閒的話,今晚就唔好再賭喇。」
「但係我鍾意做莊喎!」佢答我。「……又好,聽你講買吓閒。」然後,佢買咗十萬蚊閒。由於佢出手最高,於是佢有得「甩牌」。
荷官派牌,莊家開出七點;我隔籬個韓國人更加面如死灰。佢揭開第一隻牌,係隻八。
「有邊!有邊!有邊!」其他落咗閒嘅賭客搏命嗌。韓國人好似啲𡃁仔甩會考成績單咁、係咁屈隻牌嘅四邊。
「贏呀!」佢大力張隻牌撻出嚟,係隻Q;又係開閒。
「好嘢喎!咁都俾你講中!」佢笑口噬噬同我講。「你係邊度人呀?」
「公州。」呢個已經係我嘅標準答案。
我哋繼續賭咗一陣,期間有句冇句咁傾偈。賭多五六鋪之後,佢同我道別,然後起身走先。我就再賭多幾鋪先離場;計計埋埋,我大約贏咗四萬幾銀。
當我離開貴賓廳嗰陣,酒店嘅公關喺門口截住我。
「先生,麻煩你留步;」酒店公關好客氣、滿面笑容咁同我講。「『金先生』交帶落,你係佢嘅朋友,叫我哋好好招呼你。我哋已經幫你開咗間套房,你今次嘅所有消費,都會入落金先生嘅帳戶度;祝你旅途愉快!我帶你上房休息吖!請你跟我嚟。」
就係咁,我無啦啦有一晚豪華套房嘆、仲食咗兩餐狠嘅。我唔知呢位「金先生」係邊位,亦都冇可能查得出,因為我連佢叫乜名都唔知,淨係知佢個樣係點。後來,接手呢次專題之後,我無意間喺資料搜集嘅過程中,見到呢位金先生嘅照片 — 原來佢就係金正日嘅大仔金正男。
而家,我總算明白,點解呢位「金三世」會喺澳門出現。
(按:XX銀行幫北韓洗黑錢嘅事件,喺2005年尾因為美國財政部嘅點名指責而浮上水面。至於金正男喺澳門嘅活動,就要到2007年先有傳媒報導。但根據筆者嘅親身經歷同事後嘅追查,金正男早於2002年或以前,已經活躍於澳門。金正男同張成澤都係朝鮮勞動黨中嘅「親中系」中堅份子,同北京嘅太子黨亦交情匪淺;因此亦種下兩人日後橫死嘅「禍根」。)
「Alan呀,」老總見我冇答佢,於是開聲同我講。「我信任你嘅判斷,你可以照你嘅意思去採訪報導。但我真係要提醒你:如果你真係要做呢個『脫北者』嘅故事,你要預備喺文章出街後一段時間,唔好喺中國大陸進行任何嘅採訪工作,甚至唔好去大陸旅行。最壞嘅情況,你連澳門都去唔到。」
「除此之外,喺採訪嘅過程中,你一定要好小心。唔好相信任何人,信你自己嘅判斷。有乜唔妥,唔好硬頸再追落去,即刻離開中國。」
睇嚟,我今次真係賭緊丁……
同日中午,延吉機場。
酒店交通工具各樣都準備就緒,係時候接朴太太同金老太機。
「東元,你究竟有幾部車啊?」我望住面前架Odyssey問佢。「過幾天你會不會駕一部大巴出來?」
「呵呵!這不算啥啊!」東元一臉自豪。「很多時候,韓國來的客人都是幾個幾個來的,從這裏開往長白山也得幾個小時,有台比較舒適的車,做生意也比較方便啊!」
傾咗一陣,朴太太同金老太喺人群中推住行李出嚟。
「馮先生,多謝你嚟接我哋;」朴太太向我鞠躬。「更加多謝你今次嘅幫助。」
「朴太太,你唔須要太客氣喇!」我向佢回禮,然後介紹我身邊嘅東元。「呢位係東元,佢會幫我哋安排交通之類嘅事情。東元係本地人,對朝鮮人喺中國嘅生活非常熟悉;可能可以幫你理解一吓。」
「拜託你喇,東元先生!」朴太太向東元鞠躬。「希望今次嘅事,唔會帶俾你太大麻煩。」
「唔使客氣,朴太太;」東元答佢。「我哋或者同老人家上車先,然後一邊行一邊傾?」
「好,好!」朴太太答佢;然後我哋行向東元架車。
「朴太太,」東元喺車上問朴太太。「你同北朝鮮嗰邊嘅人……約好時間、定好所有細節未?」
「仲未呀……」朴太太擰頭嘆氣。「不過,我約咗中國呢邊嘅接頭人,聽晚見面;到時,佢會有比較清楚嘅做法同時間表,可以俾到我。」
「東元先生,」朴太太好似突然醒起啲嘢咁。「你有冇認識過,喺北韓脫北、然後嚟咗中國生活嘅人?」
「唔……」東元諗咗一陣。「有就有嘅……你想搵佢?」
「係呀,」朴太太答佢。「其實都而家,我媽媽個心都仲未好踏實。雖然話,好多嘢都可以俾錢解決,但聽聞,由北韓出走去韓國,要走好遙遠而危險嘅路線,需時亦都好耐。我大舅父就係得我表弟呢一粒仔,萬一有咩閃失……我希望,有一個經歷過呢個過程嘅人,可以解釋一吓個做法俾我聽,等我睇吓,有乜嘢可以準備得好啲,等我表弟危險少啲。」
「我都明白嘅;」東元笑一笑。「等我一陣幫你問吓佢。」
「拜託晒你。」朴太太非常有禮。
原本,我哋想陪佢哋check-in之後,再一齊食晏;但係金老太話有啲攰,唔想食嘢。於是,佢兩個先返房休息,今晚晚飯時間再見。我同東元初雪求其食咗個大醬湯( 된장찌개 )之後,東元返咗機場睇鋪,我哋就返咗房休息。
「哥哥呀,」初雪問我。「朴太太個表弟……會唔會有危險㗎?」
「妹妹呀,」我學佢嘅語氣。「你都係由朝鮮過嚟嘅,不如你話我聽吖!」
「嘻嘻,哥哥笑人嘅;」初雪傻笑。「我係嚟工作嘅,又點同呢。不過,我有聽過有關叛逃者嘅故事;就喺我家鄉,都曾經有人叛逃……」
「咁佢成唔成功?」
「唔知呀,某日突然間唔見咗!反正冇任何消息,聽人講先知道佢叛逃;」初雪縮一縮膊。「但係,之後佢嘅屋企人就唔見晒,聽聞係半夜俾保安員帶走,之後就再冇見過佢哋。然後全村人都要集合,接受三個鐘嘅『教育講座』,了解叛逃係背叛人民、危害國家安全嘅行為,同埋後果。」
「咁你知唔知佢哋全家去咗邊?」我問佢。
「『地獄』囉!」佢眼定定咁望住我。
「地獄?」我不明所以。
「係呀,地獄;」佢仍然眼碌碌咁望住我。「有勞動鍛煉隊、管理所、集結所、教化所、監獄;總之統稱『地獄』。平時普通人連行近啲都禁止,聽聞,裏面好恐怖㗎……」講到最尾,佢面露惶恐。
「咁你有冇見過,喺地獄出返嚟嘅人呀?」我再問佢。
「有,不過已經神智唔清醒;」佢答我。「其實都聽過有人返咗出嚟後,仍然可以正常生活;不過,我就未見過喇。」
「初雪呀,」我見佢講開啲「恐怖」嘢,於是打蛇隨棍上。「我想同你講,朴太太嘅事,不如你真係唔好去;好唔好?」
「點解呀?」佢面帶詫異咁望住我。
「我實在唔放心俾你去冒險;」我解釋。「你要明白,中朝邊境其實好混亂、兵賊不分。萬一有咩事,先唔好講係賊,就算你俾兵拉咗,無論係中國兵又好、朝鮮兵都好,你都唔會有好下場。你啱啱先講完『地獄』嘅恐怖,我好擔心,萬一你有咩事,可能都會有相同嘅下場……」
我算唔算嚇緊佢?一半半啦。不過,如果我哋喺邊境嘅「活動」俾人揭發的話,咁無論係解放軍定北韓軍拉到我哋,我會點都仲係未知之數,但佢就一定入硬集中營無誤。到時,你叫我點對得住佢?
可能係我嘅語氣太重,初雪有啲錯愕;佢陷入咗沉思。過咗冇耐之後,我見到一滴眼淚喺佢面上流過。
「對唔住呀,」我同佢道歉。「我唔應該咁樣嚇你;但係,我真係唔希望你參與今次嘅事情。」
「哥哥,」佢好堅決咁望住我。「我唔怕!我一定要去!」
「點解?」我問佢。
「哥哥……」佢繼續望住我,但係眼神帶住一抹溫柔。「 좋아해요 !(我喜歡你)」佢用一句地道嘅南韓韓文答我。
「由細到大,除咗我屋企人之外,冇任何人好似你咁,對我咁好;」佢好認真咁望住我。「喺一個敵對階層同動搖階層嘅社會長大,我明白每個人都要自保係好重要。呢段時間同你相處,你除咗好錫我之外,仲好尊重我。咁大個人,我第一次感覺到,被愛同被尊重嘅感覺。哥哥,我好喜歡你,所以我要保護你,唔會俾你自己一個去冒險;如果有咩事的話,我願意同你一齊去面對。」
講完之後,佢好用力咁攬住我。
呢一刻,我清楚感覺到,我同初雪之間,有一種感覺 — 係愛嘅感覺。
無月無日無夜
仍願停下來聽你傾訴
能為你好 能讓你好 都一一去做
無論情是誰造
仍願垂下頭給你禱告
沉澱了的 沉默訊息 讓夜幕聽到
從未忘記 你需要甚麼 我早已做過
然後忘記 獻出過甚麼 得到的將有幾多
若你用我的感情愛一天
願意讓時間靜下等你十年
期望讓你聽見 等你實踐
這一生總有這天
若你用我的心情過一天
定會明瞭我度日怎會如年
期望讓你看見 風雨漫天
分一點給你掛牽
假如命運沒終點
(待續)
本故事人物及情節如有雷同,實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