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的疫情持續加劇,台灣的本土案例翻倍,原先就到貨量不足的AZ疫苗,現在要先停止供給自費疫苗,而由第一線防疫人員先施打公費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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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了能夠在第一線有足夠的防護力,的確出現許多「醫護搶打疫苗」的新聞,這樣的新聞,似乎在長輩耳語、推論之下成了:「憑什麼醫護人員之前不打,現在來跟我們搶疫苗?」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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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們要先釐清一件事情,那就是目前為止,疫苗在全球,因為國家的富裕程度不同而有不同的覆蓋率。越富有的國家,越能夠搶下訂單,並且保存、妥善供給疫苗,進而達到全國53%的覆蓋率,而中低收入的國家訂單覆蓋率只有12%。而台灣,我們到目前為止的總訂購量約為4000萬劑,其中AZ佔到1000萬劑,結果只到19萬劑。這之中當然受限於台灣特殊的國際地位。(引述自:
https://reurl.cc/R6x7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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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本身就不充足,即使是因為過去一段時間,疫情尚穩定,所以公費疫苗施打率不高,也不代表醫護人員沒有危機意識,或是到了現在才跟我們搶疫苗,因為那些疫苗本身的用途就是供給第一線防疫人員使用,確保我們國家的防疫量能可以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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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護人員沒有跟我們(一般民眾)「搶」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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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衛福部的指示,原先預約施打自費疫苗的名額,會持續提供到昨日(5/15)為止,原先預定好的人,他的疫苗沒有被「搶」走,在這之前,沒有預定自費疫苗的我們,也一直都以為只要醫療體系不崩塌、只要還有防疫人員繼續努力、只要還有陳時中坐鎮指揮中心,台灣就會繼續歌舞昇平,我們不也是那一群輕忽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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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再一次強調,醫事人員(包含醫師、護理師、社工師、心理師、治療師.....所有在醫院工作的人)他們並沒有跟我們(一般民眾)搶疫苗,國家優先給予他們施打公費疫苗,是因為他們處於比我們更加高風險的工作場域,而且他們的高風險勞動,是為了確保我們的健康和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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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常常出入醫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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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那年,我走入精神科診間,在醫生的悉心問診之下,診斷為「循環型情感症」和「睡眠障礙」,我需要吃藥治療,我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跟我的醫生討論用藥、副作用、生活近況、為什麼想活下去又為什麼常常痛苦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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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幾度缺乏意志力支撐下去的時候,我的醫生不厭其煩的告訴我:「妳一定可以成為妳心目中想要的樣子,妳不會和那些傷害妳的大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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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至二十二歲,醫生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當我病況好轉的時候,他真心為我高興,當我遇到困難的時候,他為我轉介更多幫助我的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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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知道嗎,上週五(5/14)疫情已經開始延燒,為了許多等待慢性處方籤,希望在疫情之下仍能精神穩定度日的病人,原本應該十二點就關門的門診,醫生硬是把所有病患看完,輪到我(而我甚至不是最後一位病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他沒有吃飯、沒有休息,悉心問診,為每一個為疫情準備自己的藥物、精神穩定的病人提供問診、開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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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尚且不是與新冠肺炎疫情直接相關的科別,都如此艱難,我難以想像這一年多以來,長期駐守於第一線防疫現場的醫事人員,有多辛苦,多麼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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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僅在精神科接受藥物治療,我也在醫院內接受社工師的心理治療、實習心理師的心理治療。我的社工師,在我去年八月至今年二月,情緒極度低落,自殘與自殺衝動不斷的期間,不僅每一次會談都緊緊抓牢我,讓我不至於掉入深淵,就算是非會談時間,只要我有緊急狀況,她在辦公室位置上,她都願意傾聽,並且給予我清楚受用的幫助自己脫離危險的技巧和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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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長年以為「被性侵」和「得到精神疾病」就等於「破碎」的壓力之下,她用她心理治療的專業,以及溫暖穩定非常的人格,讓我知道:「破碎不僅僅是破碎而已,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從受傷的經驗學習到什麼。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是完整的,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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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開始的心理治療,則是由院內不同部門的實習心理師協助我。他是跟我年紀相仿的,溫暖的大男生。每一次我們會談的過程,只要有任何一點契機是可以讓我得到新的辯證、新的思維,以幫助我脫離情緒和生理痛苦的時候,他都會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在白板上畫圖、寫字,像是教導孩子,要我知道,可以的,我們可以透過學習知識來認識自己,進而好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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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大量的統計數據和樣本。我沒有辦法依照政論節目的推論上說,醫事人員是不是都缺乏危機意識,是不是在跟我們「搶」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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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有的是,我每隔兩週,就必須到醫院報到,以維持我的身心健康,那些我遇到的,幫助、關懷、支持我的人,他們是這樣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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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5/13)進入社區感染的隔天,我打電話給我的社工師,告訴她,我擔心世界末日要來了,我一定得告訴她,我很喜歡、感謝她的幫助。她告訴我的是:「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自己,我們有確實施打公費疫苗。照顧好自己,我們才能夠照顧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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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5/14)我到精神科確認用藥問題,醫生雖然沒有特別跟我談論疫情,可是他為了那些,每一個,因為疫情恐慌,而必須趕緊拿藥、問診、確認疫情期間他可以怎麼穩定心緒的病患,遲遲忙至無法關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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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5/15)雙北宣布進入第三級警戒,陌生的心理師由醫院電話打來,告訴我,我的實習心理師因為實習身份無法到院,所以要跟我取消後兩週的心理治療。可是只要我有任何問題,我隨時可以到診間、打電話到醫院,他們都有人手可以幫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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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會以為,精神科醫生或是心理治療師,跟新冠肺炎沒什麼關係,我扯這個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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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台恐慌、焦慮的期間,縱使是沒有情緒障礙、精神障礙的人都可能亂了分寸,你說,這些醫事人員的協助和支持,對於情緒或精神障礙的朋友來說不重要嗎?甚至,如果民眾恐慌、焦慮的情緒遲遲無法平靜,不就需要專業的心理治療人員介入協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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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雖然不是治療肺炎的人,卻有可能承擔了許多我們的恐懼、惶恐、焦慮和憂鬱的情緒,他們要試圖幫助有需要的人能夠適應疫情的變動。他們也在醫院裡,第一線的承擔高風險的勞動,為了我們的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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鑑於以上,我想說的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要作為阻斷疫情傳播練的那個人,而不是無意義地批評政府、批評醫事人員。廣泛施打疫苗,的確可以達到全體免疫的情況,但是在目前情況,疫苗優先提供給醫事人員,是讓高風險勞動、防疫的人員,可以第一時間給予我們治療和保護。而即使到五月底,我們(一般民眾)沒有自費疫苗可以施打,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為了他們待在家,不要出外加劇散播,有任何情況,隨時通知附近的醫療院所,做緊急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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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為了那些曾經守護我的身心健康、心理衛生的醫事人員做的是,即使我有情緒困難、睡眠困難的問題,我依然知道我是相對有功能性、有社會支持網絡的病患,我不僅會好好待在家,阻斷傳播鏈,我也會盡全力維持我的身心健康,讓他們的諮詢、治療、支持得以給予最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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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為了我們的國家,我們生長的土地,我們的島國——台灣,共同努力,齊心抗疫。不要分化彼此、不要割席、不要謾罵侮辱、不要仇視、不要恐慌。我們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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