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雄元旦升旗典禮,司儀是這樣
介紹的,「寶來國中將多元族群的概念融入合唱團的訓練中,因此平埔族與閩南族群的孩子會唱八部合音,布農族的孩子也會唱客家歌謠」,再聽合唱團的「融入」方式,不禁讓我們大嘆一口氣,假借多元族群概念將族群地位融入到中華民國的主旋律裡,正是我們談文化挪用最應該避免的情境。整個展演「國歌」的過程,結合西拉雅、布農及大武壠歌謠,原住民族歌謠先唱,中華民國國歌才唱,布農族歌謠穿插在第一段主歌裡。外人來看大概會覺得好有「創意」,尤其這些族群又可以展現高雄特有文化(指揮陳俊志
說法),讓國際頂尖的合唱團與各族群小朋友來展演,看不出問題在哪裡。
這個時候我們就要來談一個簡單的迷思,某些人以為文化挪用一定是外部強勢文化挪用族群弱勢文化,所以我們只要區分「強勢族群」與「弱勢族群」,就可以掌握這一套論述的核心。實際上,族群內部也會隨著各自政治理解與歷史背景的差異,對「誰在詮釋」的回答、詮釋權由誰掌握的解釋,有許多落差。在某些布農族人眼裡,大概會覺得布農歌謠跟國歌一起唱出來,真的很榮幸啊,但這也給我們一個練習基進論述的機會,請大家一起來想想:合唱團
引用的布農歌謠來自〈Paiska laupaku〉,歌詞前兩句是「從此刻起,要努力」,如果你仔細聽,「吾黨」之後接的就是「從此刻起」的布農歌詞;疊在「要努力」上面的,是「以建民國,以進大同」。2016年也有
類似的情境,地磨兒國小以排灣族古調作為開頭,中華民國國歌作為主旋律——時任地磨兒國小校長的伍麗華,也認為這是一種和諧跟美感。
我想講到這裡,大家都明白這其實是兩件事,第一,中華民國國歌背後代表「吾黨」的國民黨(與它未曾向原住民族道歉與賠償的歷史),以及所謂中華民國建國思想宗旨,與原住民族身為被殖民者的歷史
存在矛盾;第二,作為一個被搭配的「橋段」,2016年排灣族耆老的祝福或者2022年寶來國中合唱團原住民同學的代表性,都不足以對應這種國家權力與原住民族主體的地位差距。也就是我們常常使用的句型:土地都還沒還、自治都還沒實現,憑什麼要配合國家、唱中華民國國歌?我們談文化挪用,在原住民族抗爭的脈絡裡,不只是希望指出錯誤或排除誤解...等等消極的作用,也希望它成為積極溝通的工具,讓大家看見強、弱勢的光譜之間,還有一個原住民族文化主體的討論。當原住民族對應到國家典禮的場合,我們因此要問的不只是「有沒有諮詢」或所謂「排灣族總統請排灣族耆老祝福、請小朋友唱古調」的解釋,展演的核心——就是政治,而政治就是權力的展演。場面上的是政治折衝的結果,檯面下的是權力交織的結構。很可惜的是,我們至今看見的只有中華民國與「吾黨」強調的統治正當性,「元旦升旗融入原住民族歌謠」的敘述順序,也說明了中華民國與國歌的優先階級。
澳洲去年將國歌歌詞〝Young and Free〞改成〝One and Free〞的舉動或許可以
做為借鏡,當澳洲人開始體認國家不該以白人視角看待「年輕」土地、應與原住民族共同治理時,台灣有很多前輩也努力透過重選國歌的倡議,重構台灣國族認同。我們自然是希望有更多人願意在前人的基礎上,從「如何搭配國歌」走到「唱我們自己的國歌」。從語言跟音樂的角度,藉由重新思考「國歌」與文化挪用的基進觀點,或許可以幫助我們終於擺脫過去的殖民想像,成為獨立、自由且平等的人,成為和解共生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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