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種狀態,而不是一個答案。
和孩子一起書寫,最為難的不是「寫」做為工具或者技巧地被執現,而是找到讓孩子覺得自己被理解的文字,成為祈使,甘願的臣服於生命對自己的召喚。
「我要在我也同意的敘述裡」藉由書寫去擴張心裡的那份自由,在書寫裡自由,然後帶回到生活。
他每次都撞我
我覺得好煩
可是我說的不是那個撞
我說的撞是一種感覺
感覺被撞了
事實什麼的無所謂
他覺得我冤枉他
他覺得我亂說
後來我也撞了他一下
我撞進他的心
他的心很堅硬
那時他用雙手守護它
我默默的離開
撞開我的其實都是言語
他用言語刺激我的想法
但我要的其實是安靜
我用言語敲打他的心房
因為我不理解他的想法
他總在夜晚才說
不知道要怎麼做的惆悵
(寫自 賴泓奕 《不知道要怎麼做的惆悵》)
能夠持續一年的事不少,但只做過一次卻在一年裡持續被心心念念的就不多了。
這趟書寫就是這樣奇妙又幸運的事。男孩在2021年初開春的第一場寫作,用信封裝進一句祝福,和彼此交換。每抽出一封,就要也放一個句子進去裡面,如此往復,纍結成詩。但我們於當日是沒有完成書寫的,只是約定,下次再寫。
下次,一晃就來到2022年初。沒有刻意安排,但大家都想回到那份未完成的所在,只是詩沒有等我們,而我們也不認得一年前寫下這些句子的自己了。開朗一點的孩子,扔下信封就結伴去盪鞦韆,心念的孩子,就在原地尋找遺忘裡的記得,我在一旁看著,想問卻也想不明白孩子執著的是什麼?
鞦韆擺盪起風,讓陽光劃開天空,一股豁然開朗的氣息擾進,帶來了澄明的祝福。孩子在新舊信封之間,左眼交換著右眼,最後放下了舊的信封,抬頭看我說:「我去年寫的真的很好,雖然我沒有完成,但我今年可以寫的更好,我們就用新的信封,裝進新的祝福吧!」
原來孩子惦記了一整年的是他要把自己完成的很好,而也因為我們一直沒有機會行動,就讓他把這份意念懷抱心中,日日咀嚼,成就鍛練。孩子沒有忘記那個想要成為很好又完整的自己,但真正令我深刻的是,他不拘泥於已知,而放棄探索去與更圓熟的自己相遇。
真正的強大,是能夠柔軟,因為真正知道柔軟的質的,而明白曲彎蹲低並不是放棄。孩子放下的不是一個信封,也不是信封裡承載的渴望,渴望已化做行動力,成為孩子本身的一體,他知道他不用回到那場書寫的好裡,那份好就在他的身體,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