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歷年於法國議題不斷的82歲女作家,安妮·艾諾(Annie Ernaux),昨天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再次引發法國左右兩派的爭論,如右派的《費加洛報》(Le Figaro)即以「女作家自我定位極左意識形態」,委婉表示對其價值根本不認同,中立偏左的《世界報》(Le Monde)卻以極大篇幅,爬梳女作家書寫政治,如何與時代交會,產生不斷演變,左派的《解放報》更以頭版頭條,加上七頁全版,全面解析女作家堅持的政治介入,對社會各層面的文化影響,在此特作重點分析,歡迎指教,敬請分享!
安妮·艾諾發崛自傳體寫作可能性,寫母親、初戀、墮胎、結婚、偷情、失智、死亡等生命時間,以獨創的「平白書寫」(écriture plate),拒絕「華麗詞藻」與「理論化」,就如她說:「對我來說,真實,就是我們一直尋找而不斷顯現的。」
Sophie Bassouls / Libération
【重點解析】
《解放報》社論:堅持介入社會的女作家
對比後現代主義提出的「語言」、「結構」、「虛構」,法國《解放報》以社論規格,直接以「介入」(Engagement)一詞,向女作家安妮·艾諾致敬。
法《解放報》認為,瑞典諾貝爾獎委員會,於今天頒發文學獎給充滿議題的安妮·艾諾,具有積極意義,「就像為了凜冬和其後挑戰,讓我們充滿能量的飽滿電池,讓抗爭不義的火焰,持續燃燒下去」。《解放報》認為,安妮·艾諾得獎,「不僅是因其文學成就,也在於其社會介入」,如她不斷為女性抗爭,為墮胎權抗爭,為階級隔閡抗爭。如此社會意識,在危機四伏的當代,更顯得可貴,如當今伊朗女性以生命爭取自由,美國墮胎權的保守倒退,歐洲極右勢力法西斯的逐漸高漲,和某個男人征服野心無限上綱,引爆世界核子大戰在所不惜…
安妮·艾諾作為一個「憤怒女作家」,雖「可能不斷製造敵人」,卻永遠以「開放的姿態」,將文學「深植於真實之中」,如她的女性日常,她的親密生活,她的社會羞恥與性別意識,不斷以個人私密性,探索社會共通性,發現社會階級的宰制,見證弱勢者不平等狀態。她身體力行,長年住在弱勢郊區,生活在普通人民之中,實踐「任何人想說話,必須被聽到。」諾貝爾文學獎頒發給她,即是展現一種文學寫作與社會意識交織,一個未來真實方向。
文學歷程:「階級逃兵」,以常民生活,讓真實不斷顯現
安妮·艾諾的寫作主題,在於以自身的女性生活處境,追尋一種生存的真實。生於偏僻諾曼第鄉間,作為「雜貨店的女兒」,她於家族中「第一個接受高等教育」,考上中學老師,成為其生長環境,「成功脫貧」、「階級翻身」的典範。
努力登上更高社會位階,安妮·艾諾卻不斷意識到自己為「階級逃兵」(transfuge de classe),成為自己深感懷疑的中產階級,惶恐於無視勞工階級的父母一代。也就是如此社會階層意識,讓她寫下她的成名作-《位置》,講述其父親的從底層爬到小資產階級的整個生命,受到文壇矚目,獲得勒諾多文學獎。自此,安妮·艾諾發崛自傳體寫作的文學可能性,開始寫母親,初戀,墮胎,結婚,偷情,失智,死亡等生命議題,以獨創的「平白書寫」(écriture plate),拒絕「華麗詞藻」與「理論化」,以日常生命追求文學性,就如她說:「對我而言,真實,就是我們一直尋找而不斷顯現的。」如此平凡女性日常狀態書寫實踐,一方面在法國引發「反寫實主義」、「反自然主義」的後現代批評,一方面造成法國以致歐洲、世界,從文壇到影壇的不斷影響力,如其講述自身墮胎實錄的爭議小說,《記憶無非徹底看透的一切》(L’événement),由女導奧黛麗·迪萬(Audrey Diwan)改編成電影《正發生》(L'événement),獲得2021年威尼斯影展金獅獎。
鞏固爾得主艾希克·維雅:安妮·艾諾以文學想像,連結人類生存
《解放報》七版報導,除了第一版社論、文學專家解析其五十年作品、社會學專家分析其政治意識之外,更以十二位作者、學者、導演的見證訪談,提出這位女作家書寫的長期影響力,如女導奧黛麗·迪萬闡述其與女作家的親密合作關係,鞏固爾得主Nicolas Mathieu認為,安妮·艾諾爬梳的女人日常,「書寫充滿爆炸能量」,然而,以《2月20日的祕密會議》(L’Ordre du jour)獲得鞏固爾獎的艾希克·維雅(Éric Vuillard),其見證個人覺得最為中肯、全面。
艾希克·維雅認為,安妮·艾諾「以自己碰撞真實世界」,瓦解文學長久以來的「中產階級幻想」,以一種孩童式的天真喜悅,和讀者一起構造「自己是世界獨一無二」的交互慰藉幻覺。安妮·艾諾「從錯誤信仰中解放」,將女性自身經歷,融入常民社會集體,破除菁英意識形態,構成她「非常美麗的作品」。
我們閱讀她的女性日常,卻認識到「社會集體結構力量」,「讓人失去主體的不平等性」。她以如此準確又反射性的語言,以讓人昏眩的現實,「展現矛盾」。
當女作家寫自己的時候,並不是傳統偉大的個人情感,卻是以一種日常親密性,展現世界共通的歷史洪流。我們讀她描寫常人,如她勞工階級的父母親,一方面感到異常親切,好像每天會在路上、餐館遇到的人,一方面卻又覺得十分疏離,他們的階級,為何離我們這麼遠?進而感到一種異化的不平等性。如此的平實寫作,更能促進社會對話、人與人之間的了解。
若說安妮·艾諾的寫作帶有政治性,並不足夠,「她將文學想像,完全連結到憂慮人類存在的滔滔歷史潮流」。她以語言的準確性與透明性,看見自身,進而看見他人與世界,展現出文學的神秘力量-無論如何,與他者的連結。
【延伸閱讀】
【原文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