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紀錄片《九槍》,內容關於警察以九槍制伏越南逃逸移工阮國非致死的案件,導演一併放入影片中的,是數不清的移工工殤事件新聞、訪談片段。我在電影一開始就哭了,一開始我們就從警察身上的密錄器看到手無寸鐵的阮國非,裸著身子竄逃,他嘗試進入警車逃逸,然後警察就開槍了。然後就是我們看到紀錄片海報的畫面,他癱坐在警車旁的畫面,裸體、身上沾滿自己的血。我感覺人在受傷時身體彷彿會縮小,混亂中不知道中了幾槍的阮國非,沒辦法再站起來,身體縮了起來,時而立起上半身,時而彎曲身子,接著開始他漫長的、死亡的過程。在這段期間,救護車明明來了,卻先將鼻樑被阮國非攻擊的民防載走,鼻樑被打會致死嗎?怎麼不是先載走中槍的的阮國非?後來支援的警察也來了,問開槍的警察跟我心裡所想一樣的問題,開槍的警察沒回答,來的每個警察都問:「你開了幾槍?」他回答三、四槍吧?後來他們開始撿彈殼,1…2…3…4…5…6…7…8,開槍的警察邊罵幹邊看著手中的彈殼數量增加,我相信他在這個過程中很緊張,我想他這時才清楚知道他做得多嚴重,他說阮國非嘗試偷車,但是其他警察問鑰匙在哪,他說在他自己手上,他一定慌了吧?手無寸鐵的人、沒有鑰匙、沒有槍,只有肉身,即便要用槍來制伏他,也不需要那麼多槍的。這段期間的阮國非在做什麼呢?他一邊蠕動不成人形的身軀,一邊口中念念有詞那時只有老天爺聽得懂的越南文,我想到他可能很害怕吧?或是這一切已經超過理智所能理解的範圍,沒有相對應的情緒能反應,想著想著我又哭了。同行的朋友和我說,他很難過我們是透過這樣的影像來哀悼他,來記憶這件事。
後面的片段中,放了被化骨水噴灑致死的移工、被南方澳大橋壓死的移工們、在船上的封閉的環境中被虐死的移工、在無法抵禦火災的鐵皮屋宿舍中燒死的移工們,還有在逃逸過程中躲避警察而重傷臥病在床的移工們,眼神不像死亡也不似活著。眼淚又掉下來了,想到我接觸過的每個移工朋友,自責地想我們怎麼可以讓他們來這樣的地方?怎麼能呢?
步出電影院時心情很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去捍衛所有他們應得的。
林立青在片中採訪說:「臺灣沒有給他們勤勞、誠實、努力的空間」
一起創造這樣的空間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