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會聽到類似「一輩子一定要體會一次戀愛」之類的話。起初覺得那只是些沉浸於戀愛美好之人的鼓吹,但現在想來,那所謂一定要有的體會可能不單是指美好甜蜜的部分。
本作中,川端康成回憶與描述著年少的自己,除了與清野少年的相處、不時流經日常的那些對於美麗少年的想法,更多的是對自身的剖白。在那潮思翻騰的年紀,他的自厭自憐、自我辯解,以及那些未成言語的告白等,種種因經歷情感而挖掘出的自我幾乎超出心的承載卻無處放置,只能積累成字、堆疊於紙。
即便,人終究會長大,但「戀心」毫無疑問是促使自我生成與蛻變的催化劑。
底圖/zabu(plurk:@zabuza1110)受皇冠出版社邀請繪製
年過半百的自己去回憶年少的自己會是什麼感覺呢?是否有所羞赧悔恨?或也同《少年》的口吻那般平靜?現在翻看一、兩年前的社群廢文,有的記憶仍在,只是感覺略有不同,但更多的早已忘記最初的來龍去脈。回憶這種事,要是忘得多了,應該也會平靜的多吧。可無論再如何模糊,經時間釀製的記憶,必會讓過去種種化為我們的一部份,有時情感早已揮發,有時則更加濃烈、甚至在以為已經習慣的時候又乎然刺痛著神經。
川端康成對於這份初戀是否抱有遺憾呢?無論答案是什麼,最後這般拖欠而無終,好像也已無大礙。
儘管酒經灼燒後徒留殘香,仍豐富著人生這道佳餚。
《少年》既是故事,又有著自傳性質,進行著有些跳躍式的覆讀的同時一邊加註其「故事」背景與當下感受,也可看作一種特別的評論性文章。儘管經過修編,但一想到這些是取自信件與日記這樣私密之物,讀來還是有些惶恐,可一讀起那些他對同學室友壓抑的抱怨,以及對大本教難以信服的觀點,嗅聞此間少年心境下的日常感悟,近似隔著紙頁關注某人的發文。然而,當文中屢屢拿「像女人一樣」這類的話語來形容清野,我骨子裡執拗的平權主義又不合時宜的將這距離拉遠了百年。
就跟許多人一樣,我被那句關於企鵝的話語所觸動,但在輕拂即散的砰然後,我更好奇這句話究竟有著怎樣的含意──儘管能體會出那種對話語境是某種告白與誓言──對此我懷疑過日本文學對於這種鳥類是否另有見解,也猜想著會不會是川端康成那時閱讀的譯作有所提及,翻來找去卻只找到
這麼一篇關於法國諷刺小說的說法,為想讓解釋更加浪漫,我擅自認定日本也有將企鵝視為動物界恩愛忠貞代表的說法,卻不免自潑冷水的想到:企鵝科物種所謂的一夫一妻,多數與人類常態認定的一世相守有所出入。或許是因為我如此自顧與現實校準,比起那雙如雪中足跡般極易被時間掩埋的對白,川端康成贈與橫光利一的弔辭──以日本山河為魂,活過你走後的餘生──更令我銘刻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