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生活 明天我們好好的過

前幾日上班到一半，媽媽突然傳了一張照片到群組裡，當時我正跟同事一起吃晚餐閒聊，看到照片後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是一張爸爸滿臉是傷躺在床上的照片。
趕快出去打電話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是爸爸又跌倒了。

爸爸有個奇怪的症頭，大概從兩三年前開始會無故暈倒，暈倒的時間約莫只有5秒不到，清醒後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讓身旁的人驚嚇不已。
做了很多檢查，才發現腦中有大塊瘀血，引流排掉之後狀況好轉不少。
當時雖然也發生了很多事令人心力交瘁，至少換來了一陣子的和平。

這次爸爸也是在外面跌倒的，不曉得撞到什麼，頭留下了好大的傷口，送急診縫好幾針。
本來以為會不會又是腦出血導致，但是並沒有檢查到出血，檢查方向又轉向心臟與腦波，爸爸的人生又再次上演一連串的醫院報到、檢查、吃藥。

之前本來我還有點慶幸，爸爸儘管失智狀況一直在惡化，至少身體健康就好。
果然沒有永遠的和平，人生永遠會有你沒辦法預期的疑難雜症。

那天媽媽聊到她決定跟爸爸結婚時，迷信又多疑的外婆找算命師求助，算命師給的答覆是「嫁給這個人沒關係，但他的命很苦，要陪他一起承擔」

我們都笑了。爸爸笑說我的命很苦嗎？好像真的很苦哪。

從小困苦的爸爸一直都在幫忙家裡做生意、照顧弟妹，念書時間不多還是努力考上了第一志願。搬到學校宿舍雖然不用幫忙家裡，但還是必須抽空去打工賺取生活費。室友都還在睡覺的時候他早已出門騎著腳踏車到處送牛奶，那是貪睡又懶惰的我完全無法想像的生活。
爸爸講到這段往事的時候總是充滿得意，炫耀每天都有冰涼的牛奶可以喝很幸福。

好不容易大學畢業開始工作，賺了錢後又被家人拿走。
爸爸一輩子都在為了錢苦惱，儘管他的收入已比當時的一般人好，仍為了家人必須不停努力，滿足父母及不成材手足的慾望。

身為他的最小孩子的我，其實都是聽旁人說才知道他的辛苦。

我什麼也無法為他做，畢竟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雖然在他心裡留下了很大的傷痛。

「爸爸其實很不喜歡阿公。」某天下午我坐在客廳陪他一起看電視，他這麼說。
「阿公太偏心了，讓爸爸這輩子為了他們真的很辛苦。」
對啊，對啊。身為孫子的我，雖然不能說他些什麼，可是看著這麼辛苦、失智後仍陷在憂鬱情緒中的爸爸，我也很不喜歡阿公。

對很傳統的爸爸來說，要說出對父母的不滿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是一直到了阿公阿嬤都離世好多年的現在，他才終於願意說出口。

生活還是得過下去的吧？儘管曾經那麼辛苦，儘管還是那麼憂鬱，我們也只能盡量讓爸爸快樂起來。說些開心的往事，帶他去想去的地方走走，如果能讓他稍稍從不快樂的回憶暫離一下，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