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Case047_潘Inter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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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德的小指血流如注,他的雙眼佈滿血絲,眼神充滿矛盾的憐光。他對於眼前這個孤傲的少女充滿著一種特異的期待。在他眼中小丑從來沒有失職地擋下許多次衝動者的各種恣意攻擊。這對小丑來說也是。他眼前這位佳人令他感到五味雜陳,他回想起過去種種,彷彿一份過去熟悉的味道重新回溯至嘴角,等待曾經飢餓與飢渴的味蕾再次滋養。

這一份錯覺使他失神,等待他回神時他聽見阿民在大喊著:「護士!」此時他發現潘見紅已將他的雙手震飛,那體感秒數短得驚人。他趕緊將精神力載子匯聚在手中,接過那份來自潘見紅稚嫩白晰的雙手所帶來如同厄運般的氣息,那股殺戮的味道更甚於白鎮宏,他也因此往後被擊退273公分,地上被磨損出兩道類似煞車痕的印子。

猛烈的拍掌聲從小丑後方傳來,

他感受到音浪縱波的流動,

原因是眼前這位女性過份輕鬆的態勢。


「女神!」大多數觀眾們皆拜倒在潘見紅的石榴裙下。

「太神了!」場內的喲喝聲如同陣陣傳來的交響曲,印入耳膜的是一種奇異的跳動。


「別動。」艾德用自己的精神力載子扼止著鮮血說著:「別中斷採訪。」他要阿民不要輕舉妄動。


「看來你對於自己的護衛過份自信。」潘見紅微微一笑,現在全場的攝影機鏡頭都圍繞著潘見紅的全身上下,周伯存示意要所有工程人員不能放過所有細節。工程師飛舞著所有機械手臂擺放在黃金比例位置上。

「潘小姐,你是有始以來第一次作出這種事的人,但我不想為此結束我們的採訪。」艾德雖以讓斷指止血,但是對於手指中那些豐富的神經卻沒有能力制止疼痛爬上臉龐。實際上也鮮少人能將精神力載子應用在神經上,因為這需要太精細的載子控制,除了像白鎮宏那種怪物之外。


「我不認為這有多重要。」潘見紅的腳步緩緩地往前邁進,那股戲謔的語氣與殺氣如阿米巴原蟲擴散,小丑趁著這股殺意尚未奔騰前用肉身與氣度抵抗這份氣焰。


「妳可別再走向前……否則──」小丑回應。

「否則什麼?」潘見紅沒有停下腳步,她踏在僅僅距離小丑15公分的前方,那份姣好的身材與無可挑剔的面容與殺意就像是天使與魔鬼那樣衝突與違和:「在場的你們,根本沒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止我做任何事。」她非但只是笑而已,而是一種擁有無可取代的華麗自信。


「潘小姐,妳知道我的工作就是讓妳不能隨意做妳想做的事。」小丑溫柔地說著毫不退讓的警告。

「你身後那個王八蛋怎麼現在就毫不吭聲?難道他在考量自己要少一條手臂、腿、耳朵、嘴巴?」潘見紅像是對小丑耳語,但這樣的氣音對艾德來說是從來體會過的恥辱,他的下巴微微地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無從宣洩的感觸油然而生。


他回憶起過往那些討生活的點滴畫面──

是的,那些都嚐盡了。

那些令自尊如爛泥隨意踐踏的日子,

他不曾放棄任何站在頂點的時刻。

為此,他突破了自己自尊與生存感覺的下限,

在這一刻,他毫不退讓。


「潘小姐,雖然妳是我們賽程到目前為止人氣最好的人,但這不能代表妳可以為所欲為。」艾德頂著那蒼白的臉孔倔強地說著。

「我倒想知道你真的有那麼大的本事,還是只是在刷嘴皮子?」潘見紅往攝影機方向看去,各部攝影師與中央控制室都打了個哆嗦,他們沈醉在潘見紅那雙眼之間的神秘吸引力。王繼震在旁坐鎮也讓失控的場面繼續恣意地發展下去,他從這眼前這個奇妙的氛圍看見了未來,他看著所有人在其中暢遊、快樂,即使局面多麼失控也無所謂。


走吧,就讓它繼續下去,

即使要失去艾德這個台柱也無所謂。

於是,正當在這劇場繼續在描寫的當下──

他看見了更大的轉折,他看見有東西在空中飛翔,

像是一個獨立物件卻充滿血肉之感。

最後趨於滾動,那種滾動帶著摩擦力,

在地板上來回地噴灑紅色微薰。

艾德崩潰的哭喊,他已跌在地上,

右腳已空無一物,只剩血泊與見骨的白色骨架。

疼痛不再是一種形容詞,而像是動詞。

這一瞬間就像是球賽絕殺三分球一樣,你總是只能望著攝影機重複播放鏡頭的畫面來反覆解讀自己可以理解的部份,進而使自己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事實。小丑並非坐看這一切發生,他竭盡所能地想擋住潘見紅的所有攻擊,只是那像是萬劍之中尋找到唯一航向艾德的殺氣一樣。他在微小的反應時間中思考眼前的怪物是如何能把精神力載子揉合地如此輕鬆寫意。

太過於迅速的體術加上精神力載子發動速度,

透過過去他自身的精神學知識,

他思考創造載子與感知載子的作用時間可能低於一般作用時間,

確切來說有可能是潘見紅自身兩種載子的「有效質量」低於標準值。

他要自己再次冷靜下來,

原因是沒有人知道潘見紅的下一步是什麼?

或許就是與自己一戰也說不定。

正當猶疑在自身生命周延計畫的當下,

他看見血泊開始進駐舞台。


「媽的!」艾德簡直不能相信自己失去了一條腿,就在一瞬間。

「你──」阿民完全楞在原地,這在過去的人中試驗中,絕對沒有人敢作出這樣的舉動,原因是在場的所有護衛絕對能讓這傢伙嚐盡地獄的無情苦果,然而這名妙齡女子卻使小丑也只能乾瞪著一切發生,阿民的雙嘴像是癱瘓一般,他想要咀嚼出什麼文詞但卻只能吞下。


「你要說什麼?你不是說你可以隨意地讓人撤銷人中試驗執照?」潘見紅的高跟鞋硬生生地踩在艾德的頭上。

「你不要太過份──」艾德已經快失去理智,他發現自己的生命好像在這偌大的舞台中漸漸流逝,像是沙漏的沙,隨時見底。正當他感受到頭部疼痛的一秒之後,他知道小丑開始發動進攻,因為潘見紅鬆開了她的重心腳。


小丑知道絕對要阻止潘見紅的氣焰,

無論她到底有什麼的下一步,

絕對要阻止。

他衝進潘見紅的雙掌掌圍之中,

靠著極速的體術去找出任何機會,

他感覺自己很久沒有像個全新的挑戰者去挑戰。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小丑雙拳依戀著中央地帶,他連綿的拳眼攜帶著精神力載子,

他將精神力載子對周遭的空氣施與壓力及溫度梯度瞬間改變,

使得周遭空氣瞬間橫過三相圖的壓力溫度線而結冰。

一道道寒冷的凍氣包覆在拳眼之間,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結成冰狀之碎片。

他讓拳風如同暴雨般的冷冽,

那些透膚的沁涼鎖進潘見紅的皮膚表層。

兩人在這冰寒凍氣中飛舞自己的體術,

潘見紅不時地在飛雪之間督見小丑雙眼之間的過去,

那剎那,消極的居中態勢轉換為一種發燙的姿態,

小丑進而發現──

這傢伙強大之處並不在於她只是拘泥在過去那些人曾經有的失敗當中。

只用一個名詞作註解,可能最為貼切或者膚淺。

「天才」


小丑想不出其他字眼。

精神力載子之所以強大,乃至於千變萬化。小丑知道自己凍寒之拳只是無數次在冷冽的寒流之中體悟武術之家之感而悟出的精神力載子比例,那濃度觸發溫度梯度與周圍壓力場瞬變可說是相當細緻。他透過一次次的訓練去抓出那種可以快速發動特徵曲線的方式,瞬間將看似無形的空氣作為殺人武器,而潘見紅做的事情只是剛好相反而已,她讓特徵曲線朝著反方向進行,小丑無法理解為何她可以在這麼短暫的時間之中抓出這個精神力載子濃度係數。

他非常讚嘆也非常興奮。

他瞭解賴良醫死前的那種感覺,

當時他只是詫異一代秘密探員竟被輕易提頭,

這對手絕非善類。

他從炙熱奔騰的水蒸氣中感受到一股地獄之氣,

他感受到自己拳風與體術只能在遲疑兩秒,

不,最多一秒。

小丑向後騰躍,他的瞬間反應神經讓自己活了下來。

潘見紅雙手的熱氣像是滾燙的溫泉,那些熱氣向上印入天聽。

而她的眼神告訴小丑,一種讓獵物逃走的懊惱與自信的矛盾面容。

但令小丑更害怕的是,從頭到尾,

潘見紅的左腳從未離開艾德的頭一步,

他看見艾德的右耳已經因為高跟鞋的重壓滲出血來。


「非常可惜。」潘見紅收起了沸騰的水蒸氣,而小丑雙腳彷彿被停駐在地上。

「你……」艾德的雙眼已經無以復加地血紅。


「我只是想要告訴人中試驗的主辦方,你們不要把我們當成是遊戲的一環。」潘見紅用手勾著攝影機的魂魄,當她開始說話時,所有的攝影機都望向她。

「其實你的想法也可以透過剛剛的採訪──」小丑正要回應時,潘見紅已經用力地將艾德的左耳踩裂,那瞬間的慘叫如同鬼魅傳達到每個人的耳中。


「你們真想採訪的話,就不會找這個廢物了。」

「看來你對艾德先生的成見很重啊。」小丑回應。


「你想好好地談一談嗎?」王繼震開啟自己嘴邊的麥克風詢問。聲音很快地傳進潘見紅的耳中。他心裡反覆盤算著,時間跟狀態雖已稍稍地失控,但還算情理之中,他實在還想看到潘見紅可以撒野到什麼程度,他忍著下檔中的興奮,靠著理智回到了現實。


根據他與金鳳德之間的溝通,他們將以人中試驗作為巨大試驗場的方式,來驗證精神學新領先學者孫神的弟子──張君凱,是否擁有他們所需的「特殊攻堅能力」。他們所條列的契約很簡單,只要張君凱能夠順利通關,那紅翦會將會以一個高額天價與劉保捷的精神學資料買下張君凱,使他能投入這籌劃多年的「攻堅計畫」中。

另外一方面,來自於傭兵軍事局的張君凱與潘見紅,兩人並非獲得過人中執照,然而他們當時被「人中內部」網羅時,已經具備了超越任何人中試驗測試者的實力。「執照」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張可以瞬間換成金錢的卡片,不具備任何意義。潘見紅並不清楚張君凱與紅翦會私下所預備簽訂的合約,她所履行的永遠只有任務,來自於人中內部的所有訊息。


1. 剷除舊探員:賴良醫、倪花農。

2.保護孔哥通關。

因此,當潘見紅開始削掉艾德小指的時候,她心裡所思考的後續僅僅只是為此換來某個可能換取孔哥通關的可能性。那就是終止一般程序的人中試驗大看點「Final Stage Interview」。


「我是這次人中試驗的設計總監『王繼震』。潘見紅小姐,我不太瞭解你試圖中斷整個Final Stage Interview的用意是?」王繼震鎮定地說。

「我想趕快進入下一關。」潘見紅帶著有點公主的口吻,那自然大多數在場男性所無法抵抗的,但王繼震用理性抵抗了這個思維。


「我想潘小姐妳大概不太瞭解我們這個Interview的用意吧?」

「是啊,你說說看。」潘見紅灑脫地回應。


「我們要創建Final Stage的空間,需要個人特質因子,我們要藉由艾德先生跟你們訪談的過程中,去蒐集這些特質因子,把這些半量化的數據輸入進我們的資料庫,就可以完整地建立Final Stage。」王繼震解釋,他的確照著往年Final Stage的設計方式來回應。

「我看這根本太麻煩,你可以像上次一樣把我們丟進密室裡,看誰走得出來就可以。」潘見紅微微一笑,男性觀眾都在冷哆嗦。


「哼,很抱歉啊,潘小姐。我們不是比什麼『天下第一武道會』之類的東西……」王繼震閉上雙眼,當他要說服他人時,他會仔細思考嘴中的句子是否完整:「我們要的是一個真正有能力的探員,每個探員所具備的能力與特性不盡相同,有人熟稔於近戰武力,有人熟稔心理戰拷問,或者有人可提供資訊系統類的能力,能力千變萬化,你若只是僅僅用著你最大的長處去做比較,這樣才是真正的有失公允……況且……」


「只要能夠達到通關的條件,那怕是惡魔,我都要讓他──」王繼震認真地說。


「通關。」

他的霸氣讓眾人稍稍恢復到理性狀態。


「你的意思是……通關的條件對於每個人都是獨立的?」潘見紅問。

「很聰明。這就是人中試驗最大的魅力。」王繼震微笑。


一直以來,人中試驗的Final Stage永遠是最為奇異的Stage,那是一個獨立於前面關卡的想法,因為每個人完成的通關條件完全不同。那將會是一個自己與自己最大的對抗,每個人最大的對抗就是作出那件你最為劣勢的事情,你最不擅長的事情。艾德善於引出這個關鍵。

然而他已經意外地癱軟在血泊中。


「可惜的是你把我最重要的引言人打的半生不死。」

「這種廢物我倒是很樂意處理。」潘見紅是完全地裝傻,她不清楚孔哥是否有看見這些,或者她也不清楚孔哥身邊有一位橫著過人中試驗的唯一無傷受測者Boyon,但是身為完全的任務執行人,她必須多出這一次手。


反正她很清楚在場沒有人能透過武力制止她,

她擁有絕對的生物領導權,

她甚至可以透過超越語言的速度,

結束掉一些困擾。

然而讓王繼震說出這一場言論,

是一件最為重要的提醒。


「所以妳得幫我想想要怎麼處理後續的狀況。」王繼震突然用著調皮的口吻問,他骨子裡也帶著想要與潘見紅試著拉近關係的談話,那是男性最直覺的反應。

「你說找一個稱職的主持人?」


「是啊。」

「這找誰都可以吧?」


「不,這很難,包括你在內還有四個人尚未進行我們要的特殊因子分析。」

「這什麼因子到底是什麼?」潘見紅那微怒的神情爬上臉龐,讓王繼震開心不已。


「我告訴妳的話就不準了,那受訪者只要試著迴避我們要詢問的框架就好。」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你得為你自己的暴力負上責任,我知道我如果在這裡撤銷你的人中試驗資格,我可能會跟血泊中的艾德一樣,畢竟來我們最高武力規格的專家也被你唬住。」王繼震說完,小丑微微一震,雖然不服氣,但是他很清楚他跟潘見紅之間的差異。他瞭解那種生物生存的危機感。


「要不然我當主持人不就好了?」潘見紅的甩態帶著一種可愛。

「這也是另外一種思維。」王繼震回應。


「你這人真的很奇怪,你剛剛明明說你需要一個特別的人,結果我隨便講了講就可以了?」

「通常訪問者會站在非常瞭解儀器需要資料的角度去詢問事情,其實這也會造成一種認知上的標準差,我們通常會再次移除這個『刻意性的誤差』。就好像是非常瞭解實驗的『實驗者』,由於太過瞭解實驗的結果,他自身會造成一個『數據』上選擇的誤差。他會下意識挑出他想要的結果。」王繼震解釋:「然而,一個獨立的實驗者,在告知實驗流程的情況下,他自身在實驗過程中……就不會將實驗結果導向某個可能的結果上。」


「你講得很複雜,總之我這種外行人也可以就是了?」潘見紅的長腿婀娜地走向訪問桌。

「是啊。」


「那先從哪裡開始?」

「就從張君凱開始好了。」王繼震回應,而張君凱在旁一直開心地看戲,非常沈醉在兩人的對談之中。


「沒人訪問我嗎?」

「不,潘小姐,你剛剛的所有作為已經有足夠的資訊可以輸入到儀器中。」王繼震咧嘴一笑,而潘見紅只是不以為意地拿起那沾染血跡的紙張。


幾百公尺外,準備要前往會場的孔哥與Boyon目睹了一切。


「怎麼樣,跟我說得一樣吧。」Boyon看著電視,專注在某個人體器官上。

「這真的很難,你要我演的東西根本太靠背。」孔哥先前的焦屍模樣已經回復了七成,露出稍微喜憨的臉龐。


「其實潘見紅做得非常明顯……她已經十足地提醒你了,不過她倒是沒料到我比她更瞭解王繼震跟艾德。」Boyon目不轉睛。

「靠背喔,用說的當然很簡單。」孔哥揹起一個白色素色背包。


「人中試驗真的就只是一疊小菜。」Boyon聳肩。

「媽的,那是你吼。」孔哥站在前往會場的路上,他思考著那些複雜的順序。


演戲不是他的強項,

但是他得為了存活而演。

他看見落下的雨滴細細地打在兩側的石磚道,

像是為稍早前的悶熱做了解脫。

雨滴打在稍稍凝固的血泊中,

艾德因為大量失血而近乎昏厥。

他在微光中看見潘見紅坐在他的椅子上,

訪談桌的兩側開始被雨滴所侵佔,

小型瀑布從兩側細流而過。

他充滿著不甘,

強烈地,令他不忍吞下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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