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朋友發的臉書照片,一個高級磁杯,內中拉花咖啡冒著煙氣,彷彿聞到它的香氣。
巷口小咖啡店,窗口趴著年輕人,跟新婚老闆娘攀談著,口中啜飲她親手調製咖啡。
咖啡,在台灣已成為文化,連我去𥴊仔店(kám-á-tiàm)買蛋,年長的大嬸也要喝完她那杯黑咖啡,才來結帳。
我平日並沒有咖啡的必要,既然沒成癮,弄杯咖啡與喝杯水作為解渴,我選擇後者。但到了假日,咖啡就成為我神聖的儀式,從咖啡時間,咖啡工具、咖啡品項、咖啡製成、咖啡點心到咖啡心情,一一講究不可少。咖啡對我而言,就不只是文化,她是一種信仰,她是一種美學。
我很久之前,咖啡儀式的用具必是「塞風壺」,就是上下兩個玻璃球以管子相通,上球入咖啡粉,下球加水,以酒精燈燒開沖泡上壺咖啡粉,汽化水蒸氣溶泡咖啡粉粒子,凝結成水後,移開酒精燈,讓咖啡液體流回下壺。這種時間的等待,物理的變化,化學的反應,五官對色香味的感觸,像極了宇宙的創造與運作,在兩座球體中看到物質的美,體驗到心靈的享受。
之後換成「摩卡壺」,為的是選擇性高:可喝原汁的「espresso」(偽義式),可喝加入熱水稀釋的美式咖啡,也可製成拿鐵咖啡(caffè latte)。摩卡壺有菱角及曲線合成的造型,發亮的鋼鐵材質,讓柔性的咖啡有了剛毅的融合。煮咖啡時,要站在加熱的咖啡壺旁,靜靜看著它,只有瓦斯燃燒的聲音;驟然間,下壺蒸氣在完全浸泡咖啡粉後,轟然衝頂,透過細孔蒸氣散入上壺,遇冷空氣後,咖啡蒸氣凝結成濃郁的液體,啊!美味的咖啡出現了。
咖啡,是一門藝術,是一種美學。
種咖啡是藝術,緯度、地形、土壤、氣候,在在影響咖啡豆子的品質風味;但,咖啡豆的種植、收成與流通,更是影響了人類公平幸福的風味。台灣有名的種植咖啡產地雲林古坑,以及新興的咖啡小農,會受到進口咖啡豆的競爭,經營困難,但至少都是自耕農,不似南美非洲很多受資本家剝消的咖啡農家。有些主張公平貿易的咖啡流通管道,經營也是困難有壓力。原來,咖啡不只是味覺的享受,更是全在球政治藝術中展現爭自由的鬥爭。
賣咖啡也是藝術。咖啡從開始的貴族皇家才有的飲品,到今日平民百姓皆可人手一杯,不論是收購商、批發商,販賣商,咖啡店,大型咖啡連鎖店,直到便利商店,在歷史過程中,他們都有很大的貢獻。如何維持咖啡豆的新鮮品質,如何烘焙不同口味的咖啡豆,如何製出不同需求好喝的咖啡,如何訂出合理的咖啡價位,這些,不只是科學技術的問題,也包含用心去述說美麗咖啡故事的藝術。
喝咖啡的藝術不在話下,那是千變萬化多元的議題,基本上就是個人的喜好。倒是對咖啡的忠誠信仰,聽過一個小故事。美國某常春藤聯盟大學,認為喝咖啡就要在有氣氛的小咖啡館,而不是在財大氣粗的「S」,因此他們發起抵制運動。想想他們這麼做也真有趣,要把喝咖啡當「聖戰」了,相當嚴肅啊!二十世紀初,在咖啡館林立的維也納,作家彼得.艾頓柏格(Peter Altenberg)曾說:「如果我不在咖啡館,就是在去咖啡館的路上。」
傳說第一位嘗到咖啡的,是非洲的一隻山羊。這位山羊先生大概不知道,它為人類帶來多大的喜樂與安慰。透過喝咖啡,讓我們心領神會日常的滋味,享受中或許帶著些憂傷,這就是生活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