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全然的放鬆。倘若全然真摯地存在。
一句話語,一個念頭,思緒便紛飛而至,腦中的世界,幾乎不曾停歇。觀照呼吸,將意識集中在鼻尖,呼出氣息,呼出妄念,吸進氣息,吸進又新一輪的妄念。
妄念不止,將其專注在螢幕前,看著他人的故事如何發生,好似自己的人生不再重要。專注於他人的那一刻,從來就沒有「我」。
但下一剎那,「我」又狡猾地盤旋進入,像個耽溺於性愛的獸,重複地顫抖著身軀,直至所有念頭,如大氣中飽滿的雨滴嘩啦落下。
雨滴隨岩石型變,批判油然而生。念與念之間再無空隙可言,每一禎畫面裡,皆是有意義與無意義的交集,有人說著書、有人演著戲、有人在大庭廣眾下暴怒,有人只是凝視。
凝視,於是你發現擁擠街道上,萬萬千千的人都在凝視,卻不是凝視著自身,而是外境。他人的人生再如何風花雪月、淒涼悲壯,隔著一層解析度高的動態薄膜,真實與虛幻,便是自定義的課題。
當所有的凝視都變得模糊,哪裡還有凝視呢?萬萬千千都成了觀看世界的夢,任其興衰繁盛,殞落又鉛華洗盡。
當念頭散步了一圈,回到覺察,念頭仍像條活力十足的大狗,試圖舔濕內心每片乾燥的腦際。念頭不如wifi,十根指頭也關不掉。傾盆大雨,念頭也隨之降生於世,發出繁複如交響的聲律。
過程即目的,其實哪兒也不用去。但腦際的水流仍像湧泉,細密地滋長出念頭之樹。鍵入的文字與掏出的心靈,可以是一種等價交換嗎?還是終將在這過程中耗損殆盡,將鍵盤敲擊之聲,擊入空蕩無垠的時間。
時間,是如何讓你與我,在這個瞬間相會,凝結在此刻的念之河流。
我所寫下的渺小意念,幾乎聽不見聲音的耳語,悄悄地存在著。在大雨之中、在雷聲之中,在琴聲逐漸散去的餘韻中。呼吸,吸進執著、吸進自我,呼出平庸、呼出怠惰。當把事情倒過來看,呼也是吸,吸也是呼,如《天能》般鉗形,開始與結束、過去與未來同時發生。順序也許無關緊要,只是終要體驗過這麼一遭。
那心正在流淌著的,是誰的意念?
放鬆是一隻旅鴿,在風與流動中歌唱,振翅高飛,卻又停駐在人類文明的燈柱上。卸下武裝與翅膀,再次凝視。在視線模糊之前,將愛與憂愁,裝進名為靈魂的空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