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軍在接連大勝後,犯了見識格局上的問題,這幫連一個郡的省會還沒弄下來的起義軍要成立自己的政權了。
所幸大錯中蒙對一步,綠林軍上下對新皇帝的方向還是正確的。
這個皇帝還得是劉家的。
既然興復漢室,就要立老劉家的後裔,但這個後裔卻並非是呼聲很高的劉演。
新市、平林兩軍,軍紀放縱,一直害怕劉演軍嚴人威,覺得劉演太過於鋒芒畢露,這個人並不好控制,幾千人的股份就總以老大自居,如果讓他名正言順了,那我們豈不是更得被架空了。
南陽豪傑和下江軍王常那邊倒是希望立劉演,但南陽豪傑此時參加革命的力量不多,份額也不大,而且下江軍中也並非王常一個人說的算。
綠林大佬們最終從軍中也找到了一個老劉家的後裔,叫劉玄,是劉演的族兄弟。
這個人早早就在本地混不下去了去投奔了平林軍,而且並沒有劉演那麼的傲然於世,在平林軍中地位也不高,性格也軟弱,屬於能力和實力的雙短板。
綠林大佬們認為這個人好控制,而且這個人又有南陽劉家的戶口,跟南陽豪族能扯上關係,於是綠林軍私下謀定,要立劉玄為帝。
雖然綠林黨支部的班子會通過了,但這次的班子會卻少了一個委員。
劉演壓根就不知道。
本來沒打算讓你同意,就是通知你一下。
此時劉演在宛城前線,臨時被綠林常委們召回商議大事,劉演剛剛返回,就被僵在了談判桌上了。
綠林軍各首領直接就拋出了要擁立劉玄為帝的方案,讓他馬上表態。
劉演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根本沒有什麼準備,但他還是馬上提出了一個非常令人信服的方案:滅王莽,降赤眉後再舉尊號。
劉演的理由是,現在剛剛革命,如果我們立了皇帝,赤眉軍那裡也學我們成立另一個政權,我們就沒有辦法形成合力了,到時候宗室之間相互攻伐,不利於興漢大業。
況且咱們離王莽更近,現在倉猝自稱皇帝,會成為天下攻擊的目標,不如暫且稱王以發號施令,稱帝之事應暫緩。
這個方案說出來,南陽派將領們紛紛附和,劉演審時度勢的分析了時局,也為自己將來的大寶之位留下了火種。
但決策的最終歸屬卻並非是誰有理聽誰的。
由於劉演被擺了一道,他前來參會並沒有帶著隊伍來,類似於參加了鴻門宴,新市軍的張昂充當了宴會爆破手的角色。
看到他們的謀劃有可能破產,他拔劍擊地,聲色俱厲地說:「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
張昂大有誰不同意今天就走不出去了的感覺。
當年霍光廢帝時田延年的造型再次出現了。
這種黑吃黑的戲碼劉老大是熟悉的,但在這樣的形勢下,沒有準備,實力不濟的劉演無法為自己投上一票,而且如果不同意估計今天連門都出不去了。
在這場綠林「鴻門宴」中,劉演最終選擇了妥協。
公元23年二月初一,在淯水沙壩上,劉玄被擁立為更始皇帝,綠林各大佬皆高官封侯。
新市兵成為最大贏家,老大王匡和王鳳分別被封為定國上公和成國上公,朱鮪當大司馬;平林兵老大陳牧為大司空;失敗者劉演被安慰為大司徒,其餘諸將皆九卿將軍。
在常委角色中,南陽豪族僅僅撈回來了一票,跟著劉演參加革命的南陽地主們開始大罵不服,綠林軍這幫土豹子以為耍陰謀奪了把頭籌,就占了多大便宜。
實際上,他們這一步幾乎使得這個新生的政權幾乎走向了絕路。
第一、綠林軍的見識格局問題使他們的滅亡開始了倒計時。
在全國盜賊蜂起的態勢下,他們成為了最早跳出來的出頭鳥,王莽的兇猛火力將集中槍口對準新生的更始政權。
第二、王莽真正害怕的,是失意的南陽豪族們,尤其是漢室宗親的黑老大,指揮打贏一系列硬仗的劉演劉伯升。
青、徐、河北此時已經幾十萬盜賊了,但由於主力是流民軍,沒有文書、號令、旗幟、軍隊組織,所以王莽並不擔心。
但直到南陽豪族進入天下角逐,最開始的土包子綠林軍得到新鮮血液後,這幫上層的豪族力量,有制度、有編制、會傳遞文書,懂製造輿論的正規軍打法出來後,王莽虛了。
不過南陽豪族們組成的這支綠林新四軍,已經快和綠林三軍離心離德了。
更始政權建立後,以「滅新復漢」為旗號,一面遣主力圍攻宛城,另一部平林兵南攻新野,東面分遣二萬餘人,由王鳳率領,及廷尉大將軍王常、五威將軍李軼、太常偏將軍劉秀等向穎川、洛陽進擊。
剛剛的三路人馬中,圍攻宛城的劉演陷入了持久戰,被絆在了國際大都會城下,另兩路倒是很順利,尤其向洛陽挺進的王鳳一路順風,連克昆陽(河南葉縣)、定陵諸城。
但他們的順利,也將到此為止了。
因為王莽集中火力要打鳥了。
王莽聽到南陽的匪患已經鬧到建上國的級別了,於是他對這個頂級謀逆的舉動給出了最大的反應。
王莽遣司空王邑,司徒王尋等赴洛陽,徵發各州郡精兵,平滅南陽之亂,進討更使偽政權。
沒過多久,夏初時,各州郡到達洛陽集中的精兵已經集結完畢,達四十三萬之眾,號稱百萬,還沒來得及趕到在路上的援兵、旌旗、輜重,千里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