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出版史的人都知道,在獨裁專制的體制下,不存在所謂言論和出版自由,除非由他們主導印製的宣傳品,或為其效勞配合演出的文字,違反這個規制的出物品,必然不得發表。於是,文學研究者用形象的語言----「文學之冬」來形容作家被禁制的處境。毋庸置疑,所有生活在這種體制下的作家藝術家們,都是極其不幸的人,他們不時要面對精神和肉體的折磨與恐懼,甚至牢獄之災和死亡的召喚。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有機會追問為何詩人作家的憂鬱症總是久治不癒?
在此,我們作為局外人似乎要回答這樣的問題:如果我們亦是這個獨裁時代的不幸者,除了不斷累積悲憤與哀嘆之外,自己又能有什麼積極作為?在我看來,我寫故我在的做法,很值得一試。總而言之,作家不聽從官方機構只唱頌歌,執意寫反骨的文字,可以仿傚肺魚在乾旱時期的求生術,藏入地下與沉默為伴,肺魚等待雨季來臨就算成功了,作家則要努力越過時代的寒冬。當然,每個獨裁政權的壽命,大半不如作家主觀願望那麼快垮台,更多時候,它往往超出了政治觀察家的預測,意外地多苟活了數十年之久。只是,有些作家卻等不到自由民主的到來,等不到自己的作品問世的那天已不在人間了,這的確令人扼腕與感傷。
不過,這並非最壞的結局。我始終相信,性格堅韌的作家寫下大量作品,就是勝利的開端,只要書稿保存得宜,沒有被毀滅偷走的話,與他們結善緣的人(出版家或編輯),自然就會挺身而出刊行或編選他們在恐怖時期寫下的作品。客觀地說,一個獨裁政權的生命可以比作家還長,但是他們終有轟然倒下的一天。由此而言,與其糾結於作家個人的幸運與不幸,不如祈禱有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的民主時代快快抵達。(2024年4月4日)
延伸閱讀:
林 尚男《冬の時代の文学---秋水から『種蒔く人』へ》(有精堂,1982)
烏維.維特施托克《文學之冬:1933年,希特勒統治下的藝術家》(廣東人民,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