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特務|2018 酷兒影展|「牧者」是什麼?是愛這個字的實現。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不忍人受苦,不忍自己所信的被窄化。電影中的四個牧者或奔走,或獨行,或犧牲。我知道這部電影像基督教內部的紛爭,以至於讓觀眾感到冷門,但它體現了社會的排他性,也體現了愛之不易,即使對方是以愛為名。牧者是什麼?那稀落的背影中,卻恰是愛在人間的證明。
仰望牧師不如平視他
搭一個講台,讓人們習慣仰望,彷彿在暗示我們,台上的人講的是金科玉律。但我覺得一個人的尊嚴,更在於他是不是能被細細端詳,或是更進一步地說,我們在仰望一個人之前,是否有本事細細觀察一個人。
讀一個人比仰望對方,對彼此來講,都更多一點理解的可能性。不然在講台上的人,他的疑問與自我攻擊,有時會更像一個嘲諷了。
這紀錄片一開始,是第一個為同志基督徒成立教會的楊雅惠牧師獨自走在荒路上的身影。我記得當年談話性節目方興未艾時,楊牧師毅然上了電視表達她身為一個牧者,要牧養同志基督徒的決心,以及她認為同志基督徒需要有一個「家」可去。
太多年前了。當時聽得懵懂,但也留下了印象,因為她當時在節目上就震驚了視聽,並受到了猛烈的質疑。
為什麼你還要信呢?同志基督徒都曾這樣被問過。
多年之後聽說她自殺死了,那時的我已經在社會上庸碌,只有部分時間,也會跟有些人一樣一閃想過,那你為何還要信呢?為何同志基督徒還不離開教會呢?為何要留在一個不能根本性接納你的地方?
這或許是《牧者》這紀錄片即使得到了金穗獎一般組最佳紀錄片獎,仍然算是一部冷門的紀錄片,沒有掀起熱度與足夠關注的原因。尤其當現在基督教與同志議題已經劍拔弩張時,人們不太理解還處於這灰色地帶的人是為什麼?甚至對他們看似矛盾的選擇好奇心不大。
但這是我跟釀電影主編說我願意寫這篇文章的原因,因為我了解他們的「為何不放棄?」
 
人們讀的不是聖經,讀到的卻是基督徒的張牙舞爪
一如我是個非常乖謬的基督徒,我不夠合群,不常去教會,但我沒有放棄尋找耶穌,我始終認為那是一個大於宗教的信仰,沒有人會確定自己能找到神,聖徒保羅不是時刻能、彼得迷失過,人充其量是確信自己想找到神。找尋一個遠遠大於自己能夠折服自己的力量。在這摸索的路上,我比較狐疑的一點是,多數信徒們仍在摸索,卻能對其他的信徒指手劃腳,彷彿指責同志是以前班上為證明自己是好學生的舉報行為,不然難以合理化人人都在尋求神的半路上(半路都還算太樂觀),還可以三姑六婆地當糾察隊。
「牧者」是愛的顯現,不是權力的展現
如果依照人們讀的不是聖經,第一眼讀的是基督徒的話,世人讀到的基督徒是什麼樣子?好當糾察隊、好為人師,卻忘記自己也還在找尋的第一站,不夠謙卑的指使,讓我痛心的是,基督徒如今讓普羅大眾看到的是這樣的嘴臉,彷彿高喊著:「耶穌是我的喔」的孩童搶玩具姿態,儘管他們仍力阻了同志平權,儘管大眾對婚姻平權有疑慮,但同時也看到了基督徒相反於謙卑教義的張牙舞爪。
這體現在這部紀錄片的四位主角身上,是他們極度被邊緣化的處境。他們其中三人雖是牧者,但他們三人卻被牧者(教會)拋棄了,變成是有前提的愛,這不禁讓人要問「牧者」是什麼?我雖然是個不乖的基督徒,但知道聖經詩篇裡將「牧者」的精神寫得清楚:「一個用杖和竿帶領羊群的牧人,把羊群帶到青草地和溪水旁。他也用杖和竿來保護他的羊群,好讓他們不會遭到危險。」
那是一種愛與接納,彼此信任的詮釋,而不是以上望下地提供保護一般,用仗與竿來彰顯權力。
 
自以為義的牧者真的是好牧者嗎?
這部電影,比起在描述支持同志的牧者處境艱難,其實更大的主角是其他台港數以百計的牧者,對於電影中的四位加以打壓的,又是一個合格的好牧者嗎?除了拿聖經的教條來當武器(其實有幾則指責同志的部分有待爭議,國外的三一學者仍在研究)之外,那些自以為正義的牧者真的是好牧者嗎?
因為人數多,沒有人敢質疑他們,彷彿一個小社會,有人就有政治,發話權變成是種執念,人們開始逐字逐句爭辯語境有萬年隔閡的律法,但沒有真讓同志與非同志的人感受到一個牧者願意像當年耶穌為人洗腳的精神,愛先是無條件的展現,且綿長不絕,如此耶穌才不會被汙衊。
這幾年沒有看到台灣基督徒為全球問題如此積極發聲,不見對各國難民被忽視的處境有比對同志議題更多的關心,於是我們看到紀錄片裡的牧者必須挺身而出,讓人知道他們就算面對教會組織有如螳臂擋車,仍然千萬人吾亦往矣。楊雅惠並非同志,但她執著的是教義裡愛的先行。牧者如十二信徒也是懵懂,也不見得清楚基督精神,但珍貴的是他們知道自己不盡清楚,然他們知道耶穌說的是愛。
人的視野跟羊一樣,有一定的侷限,我們知道的是非只是來自有限的經驗,我們每本好不容易讀懂的書都比聖經容易,這樣解讀上萬年前語境仍沾沾自喜說絕對沒錯,這時人的自大不配任何的正統宗教智慧。
 
自以為聖是如何變成冷酷的?
誠然,它不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紀錄片,有過多的細節可刪減。但當中陳小恩去神學院報考,卻因為她出自同光教會,就連她去應考的資格與經歷都被一筆勾銷,被當成她從沒去過那裏考試,這是令人心痛的部分。政治的手段無所不在,但排除異己不該出現在教會組織中(但當然,有人就有江湖)。
如果要看到任何一個組織如何排他,可以看這部紀錄片,如果要看到宗教皆會發生的「神選者」的驕傲而去支配別人,從人性點出發,也可以看這部紀錄片。現在事情回想起來,楊雅惠牧師像是犯大不諱地殉道了(她後來精神上也出了問題)。
或許有人看了會對宗教失望,但宗教或可能被組織所困,但信仰,我個人覺得是很私人的。我支持同志平權,我也愛耶穌,我尋找祂的這條路上,相信祂是個好牧者,會讓我遇到好牧者。
當初耶穌也被視為叛經離道,他曾說:「如果你們有人沒犯過錯的,可以上前丟石頭。」結果如今那些犯過錯的信徒紛紛上前丟了石頭。不過愛字而已,這麼難,自以為聖是如何會變成冷酷的,從這部電影中你可以看到一二。
 
《牧者》@ 2018 酷兒影展【台灣精選】單元
2018.8.28(二)15:50|台北光點華山
2018.9.02(日)15:30|台北光點華山
2018.9.08(六)16:20|台中萬代福影城
2018.9.16(日)16:30|高雄市電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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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影評】專欄
《大世界》:既慘又近,犀利而生恨 by 唐澄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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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少年電影中,對未來的不安全感與極敏感的情緒反應,常是主人公無法逃開的命題。本屆酷兒影展的奧地利電影《我的家庭真美滿》(L'animale),卻將這個命題返還到家庭當中的所有成員,成長階段並未能真正癒合角色心中埋藏的秘密,身處在不同位置的家庭成員們,始終被本質相近的問題困擾。
「我個人的想法是,當父母能做的只是盡量給小孩一段美滿的成長時光。但對小孩而言,或許只會覺得父母管太多、或給太少吧?我們沒辦法知道孩子會朝哪個方向走,會變成怎樣的大人?但如果我很想要小孩能長成一個健康的大人的話,就得要先滿足他的童年 。我拍這部片就是為了架構出那份理想的童年。」細田守如是說。
或許我也天生老派,所以每週都搭公車前往師大的白鹿洞跟店員說我要租王家衛的電影,然後我老是事先寫好紙條,念出一至二部電影名稱,而《重慶森林》在某次跟著我順利回家,我沒想過看完整部電影後,最有印象的竟然不是那些 5 月 1 日就到期的罐頭;而現在回頭看來,〈夢中人〉這首歌也並沒有因為我長大而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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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曾在旅程的終點,笑談著彼此曾看過的電影裡的一首歌,討論著不謀而合的價值觀,感慨著逝者如斯歲月如梭,凝視著因緣而起的變與不變。更為一點點的似曾相識而熱淚盈眶,那抽離了時間的片刻組成永恆,是如此可遇而不可求。
《大世界》裡一環扣一環的爭奪,反映的是一整個世界從頂端到底端都在追逐錢以及錢帶來的夢想,卻也因為追逐而讓自己面目可憎,或者說面目全非。在這個世界裡隨處能撿到可笑的嘉言錦句,然而,畫面中過於清楚而無法不去面對的現實,就是他們——或說我們——仍活在這場追逐的底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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