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開始是三個女人的身影:剛回香港的模特兒溫碧霞,來自台灣、近日發展不佳的女演員金燕玲,和租了她家房間的同鄉、不得志的駐唱歌手蔡琴。一個漂泊,一個務實,一個癡情。沒多久,第一個男人闖入了她們的視野,醉酒的米行少東梁朝偉吐在女人身上,而女人輕描淡寫地回應:手指插入了男人的喉嚨。再沒多久,其中一個女人被刺殺,這個事件讓第二個男人警探周潤發闖入了她們生活周遭。
以女人起始、展開的電影,女人卻一個個離開故事,結尾在兩個男人間看似誠實的私語,看似評斷一切的透徹,卻如同鏡頭失焦般模糊了自身面目──感情荒涼在電影的每時每處已經如此分明,何必特別指道?或許正是這種模糊,讓《地下情》乍看有楊德昌都市男女的苦悶冷澀,卻是關錦鵬電影一貫的不問原因、不想批判,只願沉溺在人與人的混濁中。他們作為各自的旁觀者,只是恰巧浪費時間在彼此身上,不夠遠,不夠近,不夠深刻,不夠無羈,連結尾彷彿向他人袒露卻更是自我確認的話語,都在繼續浪費。
畢竟,關錦鵬不就是主打懷舊/想像「香港」的鄉愁,讓觀眾享受著揮霍感傷的樂趣(而這麼地 guilty pleasure)的導演嗎?
人物的鄉愁。電影上映於 1986 年,那時香港更老,這些演員卻年輕。用演員的姓名而不用角色姓名,是因他們自己也走過了這一段電影──關錦鵬致力於這種電影與人生的混濁:金燕玲和蔡琴的故事,在現實中是林青霞與金燕玲,金才是那個不得志的住客;關錦鵬因為看了楊德昌的《青梅竹馬》力邀蔡琴來演出電影,她渾厚磁性的歌聲穿過劇情內外,穿出了電影,她,是那個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