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曾有多少報導說明了對視的魔力,有人說幾秒鐘,有人則是說幾分鐘,彷彿人們只要鼓起勇氣望進對方眸子裡,就可以獲得一生一世的情長。
《燃燒女子的畫像》說的便是這麼一個故事。畫家瑪麗安娜被委託要在艾洛伊茲不知情的狀況下畫一幅結婚肖像畫,艾洛伊茲一開始出現時,走在瑪麗安娜前頭,直到風吹下她的連衣帽才露出了她的後頸,這段瑪麗安娜的跟隨視角塑造了艾洛伊茲的神秘與疏離感。瑪麗安娜白天陪艾洛伊茲一起散步,晚上則憑著腦海中的記憶作畫。光是這個過程就極其挑逗與曖昧。畫面捕捉了瑪麗安娜的眼光順著艾洛伊茲的耳廓流淌,躍至她金色的髮絲,瑪麗安娜斂眼細察她手指的紋理,兩人間超越友誼的情意依舊找到了隙縫滲進心裡。瑪麗安娜跟著艾洛伊茲上樓,樓梯轉過一個又一個平台,像是兩人千迴百轉的小心思,只可惜這樣的心情太晚被揭露。
流轉於兩人之間的波光,經過了幾次意義上的轉換,最一開始是非自願的目光,瑪麗安娜因為工作需要而抓緊所有可以窺視艾洛伊茲的機會,艾洛伊茲則是察覺了這目光而回眸,這一來一往之間是兩人最初的無聲對白;隨著瑪麗安娜的身影在艾洛伊茲心中逐漸清晰,甚至越發固著,兩人注視對方的神情不再是非自願的,也非工作需要,甚至可說是藉由這個名義,明目張膽地對視起來。野宴上的火來得突然,就這樣竄上艾洛伊茲的裙擺,而她依舊直直地望著心上人之所在,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這樣的感情只能是灼身惡火。
「凝視」的美學與其中的權力分配,是否能有更多可能?《燃燒女子的畫像》的製作團隊幾乎都是女性,主要演員群亦是,然而屬於男性的幽魂卻依然在這個島上、在這個屋子裡遊蕩。瑪麗安娜的畫作是為了給艾洛伊茲未來的伴侶「鑑賞」,她悉心感受對方胸口起伏帶來的陰影變化,仔細繪出艾洛伊茲眼裡的靈動神韻,作畫的過程中她呵護這段愛情,卻也同時撕毀這份情意。她將自己的愛意反覆塗抹,從白紙上的曲線碳痕到畫布上的深淺交錯,一切情愫都將化成某個男人眼裡的倒影。兩人在這時而靜默、時而調笑、時而激情的繪畫過程中,釀出了屬於彼此的記憶,卻將臣服於某個男人的凝視。
而男人憑著一幅肖像畫就能決定未來伴侶,也呈現了當時社會對女人的期待──要能上得了廳堂。對人們來說,女人的價值就在於她平滑的肌膚與身子裡的子宮,男人被賦予傳宗接代的使命,而那些無法生育的同性戀者不論男女都被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