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越莓優格戚風蛋糕——為每一個認真過日子的大人保留安靜時光

誰來吃掉最後一塊蛋糕？
大概是居住在人們所謂的疫情「熱區」，每次外出購物總是匆匆，並且以生活必需品和小孩需求為主要考量。「先求有，再求好」、「超市人多就不踏入」也是採買時刻的判準；至於大人就委屈一下，把家屋守護成防疫安全箱，日子很快會過去。

我嘗試烘焙蛋糕僅六七年，隨著兩個兒子成長，烘焙次數卻快速下降。約莫是認清了兒子和先生對於鹹酥攤魷魚、牛排、拿坡里炸雞云云肉品的興致遠遠甚於甜食，便不再自討無趣。奇妙的是，六月初某日，兩個小孩突然問：「可以吃蛋糕嗎？」

翻了廚房，尚有雞蛋、二砂糖、沙拉油、低筋麵粉、可可粉，立刻攪拌五種材料，出爐兩顆巧克力戚風蛋糕。冰涼過一晚，隔日就讓小孩分食殆盡。難得不用催促兼利誘誰來吃掉最後一塊蛋糕，正是苦捱著防疫生活中的嘴饞。

▼同一鍋麵糊、同一爐烘烤，但是烤模不同。左邊是台灣常見的中空陽極模，右邊是矽膠TOMICA汽車造型模。左邊掉屑屑，右邊則出爐減壓而消風。

如何消磨夏日時光
相較於明白事理而勤勤懇懇把日子過下去的大人，倆小懵懂底在家上課、放暑假，看似優哉游哉並無抱怨。如果說這陣子大人被孩子黏緊緊不耐煩，也許並不公平；稍有意識的孩子也不願意被大人長時間盯梢罷。家屋小小，與其為了和平相處而各退一二步，毋如專注在個人喜歡的事務上，為自己營造出獨立的氣氛。

當天氣酷熱起來，倆小每天問：「可以去泡澡嗎？」其實就是在浴室沖澡潮濕處、泡在倆小當嬰孩時的伸縮浴盆中，搓搓沐浴乳，有點涼涼愉悅感已矣。——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在消磨夏日時光。那麼，大人呢？除了閱讀和Netflix，絲毫不熱衷烹飪的我，日復一日準備三餐和收拾廚房，也偷偷放任幾隻骯髒的匙和筷，躺在碗盤溫柔的油水懷抱中。

既然掌理中饋之事，我不免要探看冰箱和籃子裡的食材，想想為孩子煮什麼？自己也順道吃什麼？諸如，大兒想要啃一大堆鹽水毛豆，我就把剝好的毛豆仁加入自己湯麵裡。又如，小兒提及要吃蛋包飯，我就順道弄一盤蛋炒飯給自己。有時候出爐一盤倆小喜歡的克林姆麵包，各自拿走一二顆吃膩了，我再撿剩下的。日子並不惱人，卻揮之不去那些細細喧譁的聲音，彷彿遠方的鑼鼓鞭炮、隔了幾條街道的宮廟煙火。我在想，是否每一個認真過日子的大人都能夠找到自己的安靜時光？

尋找大人口味的蛋糕
想到六七年前，翻閱著烘焙書籍嘗試烤蛋糕的時光。那時候大兒子尚未進幼兒園，我多半天未亮即翻身進廚房摸索，若非小家電（還有計時器）的噪音提醒（還有嗶嗶嗶），我可能就沉溺在攪拌麵糊的單調動作，或者從烤箱漫溢出來的焦香氣息裡。真的好安靜啊，那時候的天空是灰和白所組成，不知道雲朵在哪裡；而我一個人在廚房烤蛋糕。

六七年過去，如今早晨只能抓緊書本閱讀幾頁（真的只有幾頁），咀嚼文字未已，某孩子將走出臥房，大嗓門陳述他昨夜的夢境、宣示早餐應然的豐富精彩。倏忽，我腦海裡的閱讀印象消逝，變成算計這一天將如何安排調節。是以，今晚收拾廚房後，聽見了客廳的嘻笑怒斥、螢幕罐頭聲響；我決定一個人在廚房烤蛋糕。

平日挑選食譜時，總會顧慮是否合意孩子的口味，今晚偏不。挑選了自己一直期待的「蔓越莓優格戚風蛋糕」（《好吃戚風蛋糕輕鬆上手》p.36），讓優格的溫潤來搭配蔓越莓的酸甜，食用時抹上微甜鮮奶油，更是順口。

慢慢備料、率性攪拌、放心烘烤
將雞蛋、二砂糖、沙拉油、低筋麵粉、蔓越莓、優格，逐一擺上流理台。再慢慢底秤料，分蛋，用小湯匙刮出殘留蛋液，切碎蔓越莓，過篩麵粉，低速打發蛋白，烤箱預熱，全部是熟悉而且可以迅速完成的烘焙流程，然而我放緩動作（ ♩ ♫ ♪），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好著急的，窗外的銀色星星才正要捻亮夜空。

混合蛋黃麵糊和蛋白麵糊的時候，想起戚風達人所講究的切拌手法，可惜這陣子右肩抽痛，乾脆用圓頭打蛋器輕輕畫大圈，均勻率性即可。那些沒有拌合的麵糊，再用細竹籤一一戳開來，啵啵啵。對，似乎聽見了細微的氣泡融合與消失；花瓣綻放、蝴蝶撲翅、初雪灑落的聲音也是這樣吧。——當你渴求聆聽，她才會傾吐悄悄話。

最後將麵糊平緩倒進烤模、入爐。「顧爐」、照看麵糊在烤箱裡的脹縮是烘焙過程重要的一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烤箱燈泡今晚故障變成一閃一閃的，好像眼睛眨呀眨底暗示些什麼。於是我固定好溫度和時間，三十五分鐘的烤焙過程中只來調整過一次溫度和麵糊方向，其餘都不囉嗦。當麵糊烤焙完熟，蛋糕會用香氣來通知我。

留下幸福的鼻子在安靜的廚房裡等待。

烘焙器具歪歪倒倒堆疊在洗手台裡，約莫是「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的酣睡姿態，那就不要去驚擾它們。我繼續打開烘焙書籍，瀏覽那些香甜可口的食譜。直到蛋糕出爐後倒扣、放涼、冰鎮，如此一夜無話。

大人也愛吃蛋糕
早晨來到廚房幫戚風蛋糕脫模、切片、照相。不經意間，陽光已漲潮，玻璃窗上滿滿金亮色澤；家人陸續要起床了。我準備好叉匙、小碟子，還有紅茶，濃咖啡和詩集。小孩起床後，我將邀請他們來餐桌共食，為他們朗誦一首詩：

（美）愛默生〈寓言〉
大山和松鼠／吵架：
前者說後者是「小鬼」。
鼠答道：
「你果然很大；
但各種東西和天氣
必須加在一起
才構成歲月／和世界。
所以我覺得占這一席之地
沒什麼好慚愧。
我固然不如你雄偉，
你何嘗比得我嬌小／又活潑。
我不否認你可以做
一條美麗的松鼠路徑；
天賦不同：一切都安排得正好。
若說我扛不了森林，
你可也撬不開核桃。」（彭鏡禧 譯）

＊後來又添購不少烘焙書籍，但奇怪的，「最初」的這三本讓我愛不釋手。
＊蔓越莓優格戚風蛋糕來自於福田淳子所創發。（食譜請參考原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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