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若是想要寫作,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1882-1941) 陳進永遠值得被書寫,不僅只因為她是台展三少年,不只是因為她的作品入選帝展,而是因為在台灣女性近代史上,作為一名創作不輟的女性藝術家,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里程碑。 陳進,1907年出生,為新竹香山望族之後,父親不僅是成功的商人,在地方政壇頗具聲望,更獨具教育眼光,將私人別墅捐出成立「牛埔公學校」(為今香山國小前身)。 原本飽讀漢文詩書的父親陳雲如,在日本政府接掌台灣之後,為了能和日本人溝通,每晚苦讀日文背單字,這種強硬的求學精神,影響陳進至深。當她1922年考入台北第三高女(今中山女高)的時候,住宿第一個星期天就想家了,跟著同學坐火車回新竹,別人回家都是開開心心被爸媽用力寵愛,陳進第一次回家就被爸爸罵:「放假日為何不好好留在學校念書!」欸這個虎爸也太虎了吧!(陳爸想必會很愛《我和我的冠軍女兒》這部電影)(從此陳進就不回家了)(不是啦是只有寒暑假才可以回家) 通過這種小故事,我們可以想像陳進在求學與作畫上的悍勁,以她的家世背景來說,陳進可以在台灣爽爽做大小姐、讀完第三高女找個好人家嫁了(話說第三高女的老師好像很喜歡幫學生做媒啊)(廢話讀得上第三高女的可都是大家閨秀啊)(不只第三高女唷日治時期的台南女中根本就是結婚學校呢)、然後生兒育女過完幸福平凡的一生,但是她選擇成為日治時期第一個女性藝術家,或許父親對她的嚴格,讓陳進知道,世界上沒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擋女人追求卓越。 陳進就讀第三高女期間,展現她在繪畫上的天賦,深受日籍美術老師鄉原古統賞識;畢業前夕,鄉原古統特別打電報將陳雲如請到校長室來,強烈建議送陳進到日本深造。1925年,陳進考入東京女子美術學校日本畫師範科,1927年,她以《姿》、《罌粟》及《朝》三件作品,入選第一屆台灣美術展覽會東洋畫部,與林玉山、郭雪湖兩位年輕畫家,合稱「台展三少年」。 三個年方弱冠的年輕人,第一次台展就擊敗了許多當時有名的台灣水墨畫師,獲得入選。台展三少年的出現,奠定了日本殖民時期對台灣水墨繪畫的深刻影響:以寫生為基礎的膠彩畫(事實上即狹義的近代「日本畫」)會得獎,以臨摹為基礎的傳統文人水墨則被排除在外。這其中是不是抱持著打擊漢文化的政治意味呢?不管如何,追求寫生、寫實功力的繪畫被認為是正確的方向,這點東洋畫部與洋畫(西畫)路線是一致的。 陳進《罌粟》, 1927 第一回台灣美術展覽會入選。作品照片可以看出膠彩畫以實物寫生為底的創作方式,和傳統的水墨花卉大不相同。Source: Pinterest 從女子美術學校畢業後,陳進投入日本美人畫大師鏑木清方的門下,學習美人畫,正因如此,陳進作品多以女子閨秀為題,被定義為「閨秀畫家」。1934年,以大姊陳新為模特兒所繪製的《合奏》入選日本第十五回帝國美術展覽會,成為第一位入選帝展的台灣女畫家,轟動台日,當時的報紙甚至以「變種」來稱呼這個南方來的年輕女性,可以想像當時日本對於殖民地藝術家的輕蔑。 陳進《合奏》,1934;絹、膠彩,200 × 177 cm。Source: 視覺素養學習網 《合奏》表現當時台灣上流社會女性的時尚流行:燙捲的瀏海、長旗袍、紅色高跟鞋,手中所持的曲笛與月琴是具有台灣特色的樂器,兩人所坐的高級硬木家具上面則鑲嵌了華麗的螺鈿。陳進筆下的人體結構,相對於日本美人畫大師來說,是比較柔弱的。她的人物手臂與腿部比例總會刻意拉長,這種畫法在傳統浮世繪、美人畫中廣泛應用,用以詮釋女性的逸麗身形,陳進的作品卻頗具矯飾主義的意味,誇張比例造就的不是優雅,而是情緒的緊繃感,比起恩師鏑木清方筆下的清麗美女,她的作品氣質更近似同為女性的日本大師上村松園,處處收緊的線條,彷彿隨時都在挑戰世界。 鏑木清方《朝涼》(あさすず),1925;絹本著色、軸,219.0 × 83.5cm。第六回帝展出展作品。現藏於鐮倉市鏑木清方記念美術館。Source: Pinterest 上村松園《序の舞》,1936;絹本著色,233 × 141.3cm。現藏於東京藝術大學美術館。Source: Commons 公有領域 陳進連續十年入選台展,兩回入選帝展,一路衝事業衝衝衝,直到四十歲才結婚,四十三歲以高齡產婦之姿生下獨子蕭成家,她的作品變成了某種媽媽日記:哺乳、小男孩玩玩具……女性的生命歷程在她的筆下一一體現,此時她的作品確實柔軟起來了,《洞房》尤其令人眼睛一亮,這可以說是台灣最早期以女性觀點描述情慾的畫作,半透明的內衣襯出乳頭的顏色,摺扇則恰好遮在私處上方,左側的床簾拉長了視覺感受,這一點也跟矯飾主義的作品頗有共通之處。畫中新娘臉龐飽滿,眼神直率真誠,毫無羞澀之意,她對自己的身體是如此自信、坦然,清朗如晨光。在黃土水的《甘露水》中,描述的也是這種氣質的亞洲女性,或許這可視為是當時畫家心目中的女性美典型,不再柔弱,不再畏縮,勇敢追求所愛的人生。 陳進《洞房》,1955;膠彩、畫紙,43 × 37cm。Source: 視覺素養學習網 《婦女圖》則展現了來自中國的時尚影響力,陳進十分著迷於描繪髮型、手拿包、旗袍與包鞋的樣式,我們幾乎可以通過她的作品去對應30、40、50年代的流行服裝史(看看那神奇墊高的肩線,根本神力女超人啊),因此,我們也可以稱呼她為風俗畫家,通過畫作,我們得以一窺台灣百轉千迴的流行風格,與早期大戶人家的生活樣貌,畢竟,畫家本人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啊,畫筆描繪的就是她的真實人生。(編:《合奏》則可以看到以前穿旗袍是會搭配褲子的!) 陳進《婦女圖》,1945;膠彩、絹本,117 × 88cm。Source: 視覺素養學習網 沒錯,陳進的家世背景,正是能夠支持她專心創作的重要因素,印證了吳爾芙所說的「女性若是想要寫作,一定要有錢和自己的房間。」但是當時的台灣社會,風氣畢竟保守,陳進勢必一直面臨「女人要結婚生子人生才完整」的論調騷擾(話說到了今天台灣社會也沒有進步多少嘛還是很歧視單身女性啊),在她一路狂飆的畫作中,我們彷彿可以看見她以時代、風俗為肉,以女性為骨,打造她在藝術領域的「女人的房間」,在這個房間裡,她是王。 據說陳進有著大小姐偏食的壞習慣,在讀高中的時候,吃宿舍的膳食實在好痛苦,她都要避開舍監,偷帶媽媽幫她準備的愛心豬肉鬆幫自己加菜,嗯!偏食的痛苦我懂!好,為了陳進我們就衝了,來個手工豬肉鬆吧! 豬肉鬆食譜 食譜材料 里肌肉1塊約半斤 醬油2大匙,慢慢加,不要像我一次倒下去 砂糖1碗 食譜步驟 1.豬里肌切成2-3公分的小方塊,先用滾水燙過,去除血水,把髒水倒掉。 2.重新加水熬湯半小時,這個高湯可以留起來給幼兒喝。 3.把豬肉塊撈起來,用叉子慢慢拆成一絲一絲的,然後下鍋用小火炒乾水分。 4.加入醬油、糖,然後小火繼續炒,因為收乾會粉鹹粉鹹,所以不要一次下太多醬油喔。 5.試調味,然後繼續炒。 6.試調味,然後繼續炒。(欸為什麼越來越少了) 7.然後繼續炒……(手好痠)(不可以偷懶否則會燒焦) 8.好的,豬肉鬆終於炒乾了(這根本不是豬肉鬆是豬肉條吧)(放過我吧我的手要廢了),炒乾就會只剩下一點點。這道菜告訴我們畫膠彩畫和烹飪一樣,都要慢工出細活的道理。陳進的媽媽當年怎麼不給她帶罐酸梅配飯就好了…… 延伸閱讀&其他食譜: 螺肉蒜食譜:土水豐潤──黃土水 梅汁番茄食譜:春風化雨──石川欽一郎 炒米粉食譜:矛盾之歌──鹽月桃甫 (編:據說也是陳進他爸爸有點捨不得她嫁人,所以陳進才能在那個時代晚婚啊……)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