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系列文章,關於中國的「後89一代」運動者。 (一)誰是「後89」? (二)「後89」怎樣做社運? (三)成為運動者的路有多長? (四)我們會死在冬天嗎?(本文) 五、「後89」瓶頸 「後89」運動的發展面臨自身特質帶來的瓶頸,以下僅試舉幾例: (1)驚險的一躍:政策訴求還是政治訴求? 基於NGO和權利訴求運動的經驗和慣性,「後89」在運動中提出的訴求往往是政策導向的、保守的,不指向政治體制的,比如在議題運動中會要求國家出面立法、監督、提供服務,在政治犯聲援中強調「沒有(煽動)顛覆的意圖」。 「後89」在運動中使用的手法也多是低對抗性的、以個人行為為主要形式的。從變革體制的角度看,這種訴求和形式的運動過於「溫柔」,難以起到撼動政體的效果。 在當前的嚴峻打壓下,「後89」的運動面臨著激進化的「驚險一躍」。這要求「後89」中的至少一小部分人具有更明確的政治認知、更堅定的意志,甚至更決絕的犧牲精神,同時也要配備更高的安全和政治分析技能。現有群體似乎還遠沒有更激進的運動躍升的意識和能力。 (2)議題拓展:更廣泛的關註是否必要? 之前提到,除非是群體成員受到政治打擊,否則「後89」對廣泛的人權民主議題相對冷感,但某些事件也可能因為特定結合點引發他們的同情和參與,比如曹順利事件引發了女權群體的關註、香港雨傘運動的青年色彩引起了「後89」的共情。 隨著政治高壓對民間全面清場,各種打擊和迫害頻發,「後89」有可能投身或卷入到更多抵抗運動中,由此與民主運動建立更緊密的聯結,產生政治化和激進化的可能,但也有可能在高壓下退卻不前。 (3)專業化困境:一次性的運動者? 從一些遭受過打擊的運動者的狀況看來,「後89」的抗打擊能力較弱,但這畢竟是一個短時期觀察,在一兩年後這些運動者是否可能重新投身運動?抑或這些積極分子和骨幹是一次性運動者,在一次打擊後運動生命就告終結? 如果是後者,專業運動能力和對抗經驗將難以累積,「後89」培養新骨幹和專業化的速度是否能趕上專制識別和清理運動者的速度,將成為「後89」運動的重大考驗,從現狀看來,「後89」已經面臨沒有新人進入,舊人加速逸散的困境。 (4)低潮生存:「後89」在凍結時代能存活下來嗎? 「泛89」中的許多人都具有知識分子屬性,這使得他們在打壓沒有那麼嚴峻的時期,在體制外擁有體面生活的可能,他們中的許多人通過撰寫評論和從事媒體、出版為生。而「後89」主要為青年公益行動者,在NGO普遍遭受打擊、境外資金進入困難的情況下,許多「後89」失去工作,沒有固定生活來源。即使想通過寫作養活自己,現在已不是市場化媒體剛剛興起、草根議者大量湧入的時代,媒體行業蕭條和急劇下降的流動性,都使得年輕人難以在其中找一碗飯吃。 于是「後89」有的通过打零工、做小买卖为生,有的接溫和的小型项目、做培训讲师,也有的进入了商业公司,这就导致他们或因日常工作占用了过多时间而淡出运动,或长期处于低收入低生活水平的状况。 在如此严酷的政治形势下,加上憲法修改後現任領導人可獲得永續任期,未来10-20年运动陷入低潮在所难免,年轻且缺乏资源的「後89」能否熬过寒冬,并保持自身和运动的健全,将成未知之數,目前未見任何樂觀的理由。 (全文完) 這是一系列文章,關於中國的「後89一代」運動者。 (一)誰是「後89」? (二)「後89」怎樣做社運? (三)成為運動者的路有多長? (四)我們會死在冬天嗎?(本文) 關於「思樂書」寫作計畫: 我是趙思樂,是出生在1989年之後的中國女生,是撰寫中國民間抗爭與政治打壓的深度報導記者、非虛構作家,曾獲五項人權新聞獎,一項亞洲出版協會卓越新聞獎。 我希望通過SOSreader的平台,寫下一些不適合傳統媒體的文字,希望通過這些文字,讀者能看見一個迷茫的中國年輕人——關心社會、關心正義、關心人,但這種關心在中國不被體制允許,因此我時時碰壁,跟其他有「不受歡迎的關心」年輕人們一起徬徨著、疼痛著、苦中作樂著、抱團取暖著。 看「思樂書」的文章不需要付費,但如果你訂閱,就算是對我的工作和存在的一種支持,我會認為這種支持並不僅僅是給我個人的,也是給那些在黑暗中堅持著的中國抗爭者和年輕人的。我會把每個月的訂閱收益都捐出十分之一給中國需要幫助的抗爭者,並在下一個月的第一篇文章公布捐款去向。 上月的訂閱收入中,700TWD捐出給幫忙製作甄江華救援卡片的機構。卡片使用請見南方傻瓜關注群粉絲頁。 訂閱「思樂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