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和目標

人腦無限，有幸聽到一席專家講辭，又令為母上了寶貴的一課。

專家博學是基本，也曾是一位中學老師。著作繁多，對教育下一代充滿熱誠。他相信人腦不會因生理成熟而停止增長然後衰退，援引一系列方法和建議給師長努力啟發下一代，期望人類一代比一代進步。

他說由於自己的背景，很多時都以「夢想」和學生打開話匣子。

「你有甚麼夢想？」他說這對師長而言很重要。若果老師不了解同學有甚麼夢想，怎能輔助他們一步步向前朝着目標邁進？夢想人人都有，別給學生忽悠過去。師長得注意是「夢想」很個人，別亂批評孩子的夢想不設實際，即使孩子那刻的夢想是「長大後可駕心愛的巴士」，老師們都要洗耳恭聽認真對待。

懂得學生有何夢想後，便可引導其一步步向前。駕巴士，未必要讀碩士，但最少都得考車牌罷？要考車牌，就得識字懂辨左右南北還得認路讀懂地圖路線學用導航……和學生一步步劃出他個人的人生藍圖，中間的黏合劑是「關係」。每個學生都要有最少三項只得你懂的小知識：或他最愛的顏色；或他家中有甚麼人；或他平常課餘最喜愛做的閒事。為甚麼？因為天下聖人道理大同小異，但擠得進人心的總是由「對的人」所說的。師長要成為對的人，就得爭取孩子信任。聽着覺得很有機心？對不起，教學從來是「以生命影響生命」的事，師長們若不了解孩子生活的點滴取信不了他們，道理說了也是白說。為了不枉花唇舌，這關係（或說是黏合劑）無比重要。

這裏有兩點非常重要：

一番短話，把舊教育摑得巴掌響徹全室。

「只要你讀好書，長大後幹甚麼都沒問題了。」

「你不好好學習，日後只能掃垃圾。」

「就是不努力上課，長大後你只能成為沒用的人。」

「讀甚麼藝術/音樂/體育/哲學/歷史？逃避現實的人才會主修這些無聊朝不保夕的科目！」

「別學這個了，學校不計分，對升學沒幫助。」

「你必須要學習訂好時間表，跟着做才能像XXX般成功。」

一切皆是廢話，有道理但欠感情，未能一矢中的。我突然驚覺難怪老母從小教訓我要編好時間表得有時間觀念那類說話句句十分對可我半點做不來，原因是缺乏「夢想」和「目標」的設定。和孩子談夢想，原來不能棒下出孝子。別把棒拿出來，仔細傾聽孩子的夢想是甚麼，並且認真對待。「認真」是最重要，為了要表示我夠認真，除了專注細聽還得要給予信心。

小學二年級的聖經課，老師要同學繪製自己夢想的制服：有些同學說要做醫生；有些要當警察；有些想成為護士……總之各人做一套能表達自己夢想的手工，老師把同一夢想的人組在一起，再出來給每人說幾句話，扣回聖經課的主旨（我已忘記那主旨是甚麼）。我很努力地畫着頂廚師帽，和幾位夢想成為廚師的同學站在一起。老師問一下各人為甚麼想當廚師，老實說我早已忘記自己所說的原因，可老師的話我仍然記得：「你想當廚師得多吃點啊！瘦瘦小小的，看卡通片時的廚師們不都像你身旁的這位同學般白白胖胖嗎？」

我不明白為甚麼當廚師要白白胖胖的，但老師的話卻真有道理：當廚師不都看來是這樣嗎？我配不上當廚師的形象。之後這個夢想一閃即逝。

這小小例子不可以說是老師打擊了我，畢竟我都沒有很強當廚師的心，但引這例子的我只想說明：老師的話於一個八歲小人兒身上實在很有份量。雖然長大點我明白廚師不一定是胖子，但那一刻我真的有因為老師說笑而質疑過自己有否資格實現我那刻的夢想。

既然老師一句話可以刻骨銘心，孩子建構夢想時又怎得欠了良師指導？孩子們的短中長線目標是否粗疏？能否令其接近夢想？中間要考慮和克服的種種都必須有師長從旁鼓勵指導，尤其在孩子跌倒或迷失時，身旁一個信任和了解自己的人實在無比重要。有些人很能開解自己亦很有解難能力，但大部分人人生中某些時間都免不了當一兩回迷途羔羊時，良師就是把人們納回正軌的重要導航。

孩子在成長時少不免遇上無盡失敗。師長在孩子的失敗中看到的就是孩子成功的機會：讓我們來想想怎樣做好一點。然後坐在孩子旁邊，也許安慰一下，有些孩子已經可以充滿活力再次嘗試；也許一點指引，有些孩子已經可以按步就班修正目標；也許鼓勵一下，有些孩子會因為你告訴他某些前人失敗經驗就重新振作……具體的改進方法教育系早已說了很多，但怎樣能把話說入心坎讓化為孩子成長的營養就是良師和老師的雲泥之別。

人生就像學結鞋帶：有些人看到未結和結好的圖像很快便推敲練習到；有些則要反復看示範再笨拙地努力練習才能掌握一二。失敗時很沮喪，但難道結不了鞋帶就過不了人生？孩子們都不笨，只是有些要長久一點的時間練習，鞋帶子才綁得緊繫得漂亮。作為師長，孩子做不了時別給他繫上，只要耐心鼓勵、示範、指引，把責任交回孩子手上。僅記若人的失敗不屬人，那日後的成功也不屬他。

從今天起，把孩子當作一個正常人，把夢想和目標交還給他們，也許就是很多怪獸家長、直升機家長甚至推土機家長們要做的首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