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許多矽谷創業家一直都不喜歡創投業者,甚至把他們叫做「禿鷹」。但是現在回頭看來,與其去跟親朋好友張羅創業資金,還不如在這些虎視眈眈的禿鷹嘴邊搶點肉吃。
1991年夏天,我和Steve Sakoman在
前一年成立的Be公司慢慢開始運作;因為我擔任的是寫支票、而不用寫程式的執行長,所以有個空檔讓我回法國西南部的海岸邊去度了個假。
正當我在海邊的商店街前做白日夢的時候,有件東西吸引了我的眼光:一家古董店裡擺了兩隻作屠夫打扮、30公分左右高的瓷豬玩偶。它們的樣子剛好符合我對創投業者的感覺。於是我把它們買了下來、還各自取了名字,一隻叫做「Victor」、一隻叫做「Charles」。
編按:創投業者的原文是「風險投資者」(Venture Capitalist),一般簡稱「VC」,而這兩隻豬的名字開頭組合也是「VC」。
多年以後,即使我自己也變成了VC的一員,這兩隻豬還是一直擺在我的桌上;如果它們有知,不知道會怎麼笑我後來的笨?
第一個錯誤:投自己的錢
總之,我當時一直竭力避免Be公司落入禿鷹的爪上,所以初期投入的都是自己的錢;而這件事情,就是我在募資方面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我的第一個理由是,身為一個法國人,我自認為非常瞭解「不守信用」的文化。在法國,很多人覺得所謂創業家都只是想騙投資人的錢;所以創業家為了證明不是這樣,都必須主動投入一些自己的錢(但現在這種狀況已經比較少了)。
也就是說,我當時也認為自己出錢是理所當然的;但我後來發現,這樣反而容易引起美國專業投資人的疑心:
也就是說,創業者負責提供想法、計畫、管理、以及衝勁,投資人則負責出錢,這樣比較單純。
後來,當我的自有資金花得差不多之後,公司開始接受朋友和生意夥伴的投資。如同上一次專欄中提到的:一位朋友來訪之後,直接趴在車子行李廂蓋上開支票給我,一直讓我非常感動;但我必須說,拿朋友的錢是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
道理很簡單:創業燒錢是很正常的,但通常朋友不會跟專業投資人一樣,有那麼厚實的家底當後盾。一旦燒錢燒到一個程度,公司就會開始出現許多問題;這一點我們稍後再多談。
「專業投資人定律」
首先,讓我們來談談「專業投資人」。
「專業投資人定律」第一條:他們之所以投入這麼多錢、這麼多時間,為的不是別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結清出場;而出場通常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公司死掉、一種是公司賺錢可以變現。
當一位專業投資人拒絕「再投一輪」的邀請時,代表這家公司已經可以結清,換句話說就是「死掉了」、先前的投資變得一文不值了。這時候,真正專業的投資人會把這筆帳勾銷、然後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而且絕不會責怪創業者。
此時,即使有另外一位專業投資人決定再賭一把,願意給錢讓公司繼續活下去,也會認為這是風險更高的決定,只願意出比較少(而且可能非常少)的錢買進相同比例的新股份。
這時候,原本舊股東的股份就會被新的資金稀釋;在上一輪買進的10%股份,現在可能只值2%、甚至更低的價格。這一點看起來有點不合理:在當初公司剛創立、還不知道後來會怎麼樣時,就已經進來支持的原始資金,難道比後面灌水進來的資金還不值錢嗎?
這時候,第二條「專業投資人定律」就出現了:如果這家公司是因為虧錢、或是賺錢不夠快,因而需要更多資金的時候,後面的投資人就會冒更高的風險。而因為投入新資金的風險變高,所以報酬也變高、讓投資人用同樣的錢可以買到更多股份。
當然,如果公司賺錢、成長健康的話,就完全不會是這回事了。
門檻太高、死得太快的領投者
回到Be公司的故事:一位朋友介紹我認識了里昂信貸銀行(
Crédit Lyonnais,當時法國最大銀行)的營運長;那次我們聊得相當愉快,營運長當場吩咐他們的投資部門來投Be公司。
我樂翻了。里昂信貸銀行對我們既友善、口袋又夠深,而且對公司的估值讓我滿意得不得了……只滿意了一陣子。我沒有想到的是,里昂給的高估值雖然好,但卻嚇跑了其他無法以相同條件跟投的潛在投資人。
這是我犯的第二個錯誤,而且後面還有……。
1993年,當我們正需要更多資金,以解決「AT&T終止開發Hobbit處理器」的問題(請
參閱前期專欄)時,里昂信貸銀行忽然出狀況、導致幾乎破產,而這件事也讓我們的資金鏈當場中斷。
換言之,我們的主要投資人自己先掛了,然後差點把我們也一起拖下水。
看到資金即將見底,於是我再度出門募資,但這次的氣勢就沒辦法像先前那麼強了;幸好朋友們陸續伸出援手,連我自己的太太都投入了更多資金買股份。由於我急著募到資金,甚至在剛動完頸動脈手術出院三天、脖子上還有金屬夾子,也沒時間刮鬍子的狀況下,就去向一位法國投資人做簡報。
總之,在一群雜牌軍投資人的幫忙之下,公司終於有驚無險活下來了。然後我們又遇到了一位曾經是Apple同事的貴人。
產品公開問世
1995年夏天,我在一家咖啡館跟一家產業會展公司的運籌總監
Lia Lorenzano(現在姓Lorenzano-Kennett)共進午餐;雖然我覺得Be公司還不到可以大張旗鼓宣傳的時候,但她堅持要我出席幾個月後的下一場會議、並且在會議中展示產品。
吃完飯,我走回就在對街的辦公室、並且向大家宣布了這個消息。雖然工程師們大叫「東西還沒好!」,但不管了,我們無論如何都得上場。
在會議開始幾天之前,我先飛過去做準備,但卻在此時因為壓力太大而病倒;幸好一位從前在法國Apple就跟著我的同事,趕忙幫我把簡報檔做完,其他同事也在會議開始前緊急趕到。
會議當天,我用同事做的簡報檔把產品介紹完,公司最資深的工程師之一Steve Horowitz也一同做了非常成功的展示。幾年以後,Horowitz成為第一個透過影片介紹Android系統的人。
簡報得到的回應相當令人驚訝:我們獲得了全場起立鼓掌的滿堂彩,而且是會議過去九年來的第二次。我熱淚盈眶、幾乎說不出話。我們在成立Be公司時所夢想的多媒體電腦效果,這一天也讓全場觀眾瞠目結舌。
媒體終於注意到了我們,紐約時報也刊登了一篇好評。現在,矽谷的專業投資人們終於對Be有了興趣,讓我們可以再多活好一陣子。
大咖投資人的要求
接下來這一輪的領投者,是August Capital投資公司的David Marquardt;他最知名的身分之一,是唯一敢在微軟1986年公開上市前就投資的VC。當時他也是微軟董事會的成員;而他對微軟的投資,從第一天起就註定讓他一生順遂了。
看到有矽谷VC出手,先前投資過Be的親朋好友團們都驚呆了;但是在看到VC開的條件之後,他們又驚呆了一次:Marquardt要求清理股權結構,要所有原始股份都稀釋多達300倍。如果原始股東不同意,他就不投資,放任公司死掉,大家一毛錢都拿不到、我先前自己「借」給公司的錢也會變成泡影。
讓原始股東更不平的是,新投資人打算給原始團隊(包括筆者自己)新發行的未稀釋股票選擇權;這等於是「專業投資人定律」第二條的作用:原始團隊把自己當做「新的投資」,繼續投入換股票。
但對於里昂信貸銀行這類原始股東來說,這就很不是滋味了:「你們跟著新股東拿到錢、拿到股票、還可以上電視,結果從一開始就支持你們的舊股東卻落得兩手空空如也!」
雖然這些原始股東只要拒絕簽字,就可以把公司搞垮,但他們還是很幫忙(但當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簽了。對於自己先前太過天真造成的結果,除了感謝之外,我對大家也有許多歉意。
VC或許很難搞、很貪心、而且很(隨便你想怎麼說),但他們的存在不是沒有理由和價值的,而且他們是有專業意識的專業人士。這樣的專業人士在矽谷多如牛毛,所以重點不是「要去哪找」,而是要「好好的找」。
本文已獲作者授權並經本站重新編輯,未經書面許可禁止轉載。本站文章提供付費授權轉載或出版,請參閱
授權說明、或來信
ask@tuna.to 洽詢。如果您喜歡這篇文章,請按「喜愛」圖像、也歡迎分享到社群網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