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

他們經你而生，但非出自於你：我看〈小兒子〉

親情是普世價值，跨越種族文化的共通語言。

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不能說都是愉悅的，哪個爸媽沒有理智失控的時候呢？也不能說每個人都曾經是個孩子，所以現在就比較能夠理解自己身邊小小孩的思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就因為每個人都是當了爸爸媽媽之後，才開始學習怎麼當爸爸媽媽的，所以跌跌撞撞、懵懵懂懂，這裡一些矛盾、那裡一些徬徨都是在所難免的。於是我們說著這些那些，有人發出會心一笑，有人心想原來你也是這樣啊，就像在〈小兒子〉中，我們尋求理解以及被理解。

也許在日復一日的如常歲月裡，我們的人生就這麼過去了，好似沒有什麼但又似乎沉澱了一點什麼。總是要回頭看，才看得到涓涓細流中竟閃著粼粼金光。生命中的美好，果真是要隔些距離，才能對焦清楚啊。

我的孩子很喜歡保留一些東西，像是餅乾盒子、像是布丁杯子、像是美勞的作品或半成品……，按照她的說法，這些東西未來都能派得上用場，總之，是有益處的。然而在益處發揮之前，或者為了不知何時能發揮出的益處，家裡的空間得有很大的肚量才能容納這些瓶瓶罐罐、大小包裝，甚至是一些小小的根本不知該如何分類的東西。

這對於打掃環境的我來說相當困擾。那些分散在四處的紙張、玩具、黏土作品把整個家都佔滿不說，居家的視覺也顯得相當雜亂，時尚圈說的什麼極簡風都離我們好遠好遠。

偶爾會偷偷把一些女兒根本就沒再碰的零件、紙張等丟掉，但她也會不知哪裡得到的靈光乍現，逕自往資料回收的袋子那裡去尋寶，真的十足像〈小兒子〉裡頭的阿甯咕在垃圾堆裡翻箱倒櫃的樣子。

這樣看似垃圾的無用之物，也真會成為女兒手下匠心獨運的樸拙之作，像是剪破紙箱拼接成唱片留聲機(但我一直不懂為何她會有這樣的創作，因為這是老式黑膠唱片，不是她這時代的流行啊)，或是摸彩箱，或是玩具人偶的家等。看到一個全新創作從一個破紙箱中誕生雖然也有著像阿甯咕媽媽那樣的喜悅(動畫中媽媽本來要罵小孩，看到小孩打造出一個機器人，罵人的話不見了，反而要帶小孩去吃日本料理)，但日子一久，還是會回到那個不知該對這些那些大大小小的作品如何是好的煩躁感。

就算小孩不拾荒，家有幼童而尚能保持居家環境優雅者，應是少數中的少數。

我自己學過游泳，但始終學不會換氣，所以不敢說自己會游泳。不會游泳的遺憾，自然冀望在孩子的身上填補。給孩子學游泳的過程沒有發生魔神暴怒的時候，因為不是以為不會游泳就是怯弱的表現，但可以從孩子的身上，看見自己的軟弱，真的需要智慧以及反省的勇氣。

因為我不會游泳，所以孩子只要努力一點點，就已經超越我很多很多，我用一種崇拜的眼光看她，只希望大家都不要有壓力。阿甯咕後來自己偷偷在浴缸裡學憋氣學游泳其實很令人心疼，有些話孩子雖然沒說，但是他確實接收到來自大人的壓力。孩子安靜的、努力的學反而更令我們難過，但願他打混摸魚被罵到臭頭，自己心裡還比較舒坦些。沒錯，總會在某些時候看到自己，然後對話才會開啟，再次學習放手，讓生命自己走出他的路來。

再怎麼親密的家人，也是會有吵架的時候，而且因為太多生活細節的凝視，彼此的衝突有時一天都要來個好幾場。看平板電腦時間太長可以吵、寫功課不夠認真可以吵、鋼琴老是沒有練習可以吵……，雖然只是幼小的孩童但是吵起架來也是理直氣壯的，氣得我這媽都火了。

那些吵架的時候，不知道有沒有在女兒的心裡面蒙上陰影？小時候我曾有過那種我不是爸媽親生小孩的念頭，後來發現很多人在被爸媽痛罵或痛打或處罰時都會閃過這樣的念頭，甚至動畫中的阿甯咕也說過這樣的話，因為他覺得平日老被爸爸欺負。

情感果然是跨越世代的共通點。

又例如，我們一定都在心裡面說過這樣的話：「我以後如果當媽媽，我一定不要怎樣……」又或者「我一定會用我無比的愛來愛他，使他健康快樂的成長……」，結果「一定不要怎樣……」變成「一定怎樣……」；「一定會」變成「不一定會……」。這與心願相違背的事實真相，提醒我幾件事，我的愛沒有我想像中的大，原生家庭的力量可能比我意識到的更深的影響著我。

但吵架歸吵架，事後能不能快速和好，或者雙方存在一個反省機制是很重要的。我曾經不只一次收到女兒寫的小紙條，裡面寫著對不起；我也在被女兒氣到不行之後，然後起身動手煮飯，一樣為她煮了她最愛吃的食物……。有沒有陰影不知道，但用「愛」修復關係是很重要的。「我愛你」不是因為世界末日即將來到，才要說出口的話，平日就該像喝水般自然的說出來。所以睡前的親吻，或是送女兒上學的分離前親吻，都在適切的表達愛意，有時候被親了滿臉口水還是得忍耐。這樣的親密時刻，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小孩子的天真讓她在釋放愛意時比較自然，但小孩會長大，長大後可能會不自在，所以她和你親密一天是一天，要懂得珍惜。

生命是一個祝福。紀伯倫〈先知〉：「你的孩子不是你的，他們是『生命』的子女。」詩篇127：3：「兒女是耶和華所賜的產業」。透過孩子，另一個生命個體寬闊我們的視野和度量，曾經你以為的你不再一樣了。他帶給你歡笑淚水痛苦和麻煩，但你還是心甘情願的愛他。只是小兒子終究會長大，雖然用寫下的故事試圖凍結時間，但因為生命是一開始就不回頭的旅程，最後會留下的，都是那些在心底軟軟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