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的一個夏天,常常早上十點以前經過一家鐵板燒店,注意到一個約高中年紀的年輕人,每天都頂著熱騰騰的天,手提一壺水,流著汗,蹲站在店門口等開門。他在那個店裡工作,每天都依照固定的時間在門口等開門,即便他知道開門的人還沒來或是遲到。心想現在很少這樣的年輕人了。
我每每經過都想去問他,既然你都最早到,為什麼他們不把鑰匙給你。但也想到店有店規,大概不好將開門的責任交給工讀生吧!
接著公司搬家,改變了上班路線,就也沒有看到他是否早上還在等開門。偶而下班經過該店,透過那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往內看,有那麼幾次看到他在店裡張羅著,也許是工讀生或是資歷不夠,從未看過他上鐵板煎檯。
去年農曆年的大年初四,很多店是沒有營業的,但鐵板燒店居然開了。心想太好了,而且有座位,就進去吃午飯。剛好他那天有上工,但臉上帶著一些愁苦。第二天早上有事得出門,路經鐵板燒店,他又站在那裏等開門。等待的景觀從炎炎盛夏轉換到灰樸樸的冬日早晨。這次我們首度交換目光。
後來我嘗試不斷改變上班路線和方式,時而走路,時而搭車,其中一條就是行經鐵板燒店。每每經過都會想他還在店裡工作嗎? 幾次沒看到後,想說他沒做了。心裡感到些許莫名的失落。
秋天來了,一日我經過鐵板燒店斜對面的7-11,赫然看到他面朝外坐在裡面,戴著耳機,桌上一瓶水。他這樣就不會錯過同事來開店門。他還在,看到他安然無恙,忽然覺得安心。
他頭髮剪更短,臉顯得消瘦些,整個人看起來不太一樣了。從他在7-11裡等的舉動,他知道怎麼可以舒適些繼續他每日早晨的等待時光。之後偶而晚上經過,看到他都在,他是全職員工了。他依然還沒有能上煎檯。
某個傍晚,運動完畢經過鐵板燒店,店門已開但沒有客人。看到他在裡面,於是走進去點餐。我們四目相視,他對我掀了一下嘴角,算是打招呼。算算他在這個店四年多了,那些日曬與寒冬的早晨,我們相遇的時間不在少數,他應是認得我。
他拿餐墊紙和碗筷來幫我擺好,我剛好寫完點餐單,他接過單子,然後帶著吃力且怯生生的口吻問我:「你…要…加辣嗎?」那簡單幾個字讓我恍然大悟,他有口語表達的障礙,難怪他不像師傅們偶而會跟客人講講話。
於是他那略帶憂愁的面容,他的堅持與等待,他很久都還沒能被派上煎檯,在霎那間我得到解答。
近半年來,他看起來比之前開朗。有一次隔著7-11的玻璃窗,我看到他對著手機螢幕微笑,那笑容一如陽光少年般燦爛。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晨間相遇,能看到他的笑容,覺得釋然。
忽然發現他已經超過175公分了。離開店時,心裡默默祝福他可以邁向更美好的青春!
少年的堅持與等待,一如周遭的風景,無聲無息,但人們不能忽視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