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小說家，這是會賺錢的職業？
2019/08/20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繪師：おりょう
數年前，小明收到一封來自國中同學小張的信，信的標題是「小時候的你。」
小時候的我？什麼東西呀？
小明雖然心裡這麼想，但還是拆開信開始閱讀。
可能是基於昔日國中同學情面的關係吧，所以，小明沒有把這封信弄得跟其他廣告信件一樣，看都不看直接丟到一旁的紙類回收箱中。
然而，在小明讀完信之後，他淚流滿面、從他家公寓信箱口前慢慢爬上樓梯，邊走邊掉眼淚，回到自己的家中。
回到家後，小明又重看了幾次，每看一次，他都掉下數滴眼淚。
信的內容大致上是一段小故事，是一名已經成為優秀小說家的小張，所寫出來的短篇小說。
內容是在講一名少年小華，他在上國文課的時候偷偷藏稿紙在課本底下，寫小說。
之後被老師發現，然而小華還是屢勸不聽，每次聽課時都會寫寫寫。
後來國文老師乾脆請小華父母來學校，似乎要藉此改掉小華的壞習慣。
想不到，小華居然當著他父母的面，跟老師說「要我改是要怎麼改？」
事後，小華越想越不滿，決定把這份心情跟事件改編一下，寫成小說，投稿到文學新人獎。
後來得獎了，文章成功被刊載，小華非常高興。
就在小華來到了頒獎典禮之後，才發現原來審小華稿子的人，其中一位，就是那位國文老師。
而那位國文老師，據說是特別推崇小華的那篇小說，即使其他決審評審想刷掉它，那位老師也沒有放棄替它爭取權益。
小說最後一幕停在小華透過手機知道，國文老師推崇自己作品，同時也跟國文老師面對面的那一瞬間。
──原來你還記得以前發生的事，小張。
小明把信折好，如此自言自語著。
小張所寫下的小說內容，小明幾乎可以對應到他小時候在一間教室所發生的事情。
那間教室裡一樣有國文老師在教國文，不，準確而言是在教寫作。
小時候的小明，拿著自己寫好的稿紙，交到最前面老師的桌上之後，準備轉身回到座位上拿書包。
簡單來說，就是交卷了，但其實不是在考試。只是臨時老師要大家寫作文而已。
寫完可以提前離開教室，因為是下午最後一堂課，所以可以早點開開心心放學回家。
可是這作文會算分，因此大家還是認真寫了起來，當然包括小明。
然而，國文老師卻當場把寫完交卷、拿好書包準備要離開教室的小明給叫住。
「你寫的這是什麼？」國文老師拿著小明的稿紙這麼問。
「寫的是什麼……今天作文的題目呀。」小明回答。
「你有看清楚我黑板寫的字嗎？我是叫大家寫『你最想要成為的職業』耶！」
「對呀，所以我寫了。」
「我不是叫你寫你的腦袋瓜裡的妄想耶。小說家，這是會賺錢的職業？這東西如果給你爸媽看到了，知道會怎麼樣嗎？」
「會怎樣樣呀？」
「回去重寫。」國文老師把稿紙遞給小明。
「要怎麼重寫？」
「寫就對了。」
「可是要怎麼寫呀？」
「重寫就對了嘛！連寫都不會寫，沒資格當小說家吧。」
沒資格當小說家吧。
這句話就好像奇幻小說的魔咒一樣，被施加小明身上，讓小明面目猙獰。
大概就是這句話，讓全班的人哄堂大笑。
小明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接過被老師的手捏爛的稿紙，回到座位上將本來背在背上的書包放下。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小明記不起來，只記得是邊掉眼淚邊重寫的，還有寫完交卷之後，班上的同學小張也跟著交卷。
對了，後來小明也打算轉學，不過那是數天之後的事。
小張在跟小明一起離開教室之後，對小明說，其實你寫的東西我看過，你寫得不錯，千萬別停筆。你未來一定要比卡夫卡還要厲害，就算你被莫名其妙變成甲蟲，也要不畏他人眼光勇敢活下去。
小明聽後，笑了，擦乾眼淚後對小張說，希望你以後安慰人的方式，也能跟現在的你一樣，擁有歐．亨利的那種結尾特質，把最後一片葉子的真相傳達到人們心底。
數年後，即使已經成為優秀小說家的小張這麼寫，小明也是知道的，知道人生不可能跟小說一樣，投稿到文學獎還被同樣罵過自己的老師推崇。
但是，小明依然喜歡小張所寫的短篇小說。
小明看到信的結尾，得知了小張想要邀請他一起去圖書館一事。這也許是身為優秀小說家的特權，可以直接邀請新人走實體圖書館後門。
雖然如此，小明依然不肯踏進那裡一步。
自從那次邊落淚邊重寫稿子之後，小明就不敢往實體圖書館去了。
小明或許是害怕，害怕踏進去之後，會有那種莫名類似恐怖小說的情節，出現一隻手啪一聲，捏爛他的稿紙，也出現一張嘴說「小說家，這是會賺錢的職業？」、「重寫就對了嘛！」
然而，小明現在最喜歡的，就是沉浸在虛擬圖書館中寫文章。
網路彷彿大海，可以包容萬物。喜歡深度探索的人可以深潛進去探險挖寶，要享受海水的，能在淺水區自在游泳，只想要暢快的，甚至可以乘坐小快艇在海面上高速移動。
這片大海藏書豐富，擁有許多珍貴寶物等人來找尋。
經過了些許海底漩渦、海浪，以及極端天候，最終他們所得到的，可能是精打細算且暢銷的大眾小說、隨興自如表達自我的網路文章，甚至深度表現人性、有機會登上殿堂的文學短篇。
在這片海上，人們完全不需要擔心聽見有什麼人說「沒資格當小說家吧」這句話而停下筆來。
每一條看似危險的水路，實際上，都充滿冒險樂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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