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BG的性別平等進路:為何她要為單親爸爸爭取權利?

2020/02/16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RBG大概是個人看過最讓人心服口服的女權主義者之一。這大抵也和所學背景有關:在紀錄片《RBG:不恐龍大法官》中,有一段就援引了她對法律詮釋的論點,而她的法律詮釋學立場正好也和本人所學立場相符。
因此這篇要講的是:RBG是如何透過法律或法理學去達到性別平等的目標?這和(個人所理解的)以女性主義的進路又有何差別?因為每個人的所學不可能窮盡所有的學科,個人以及每個人也只能從有限的所知來談談自身所學和其他學科對同一個議題切入點的不同,故如有疏漏或誤解還請多包涵回應討論。
法律與西方哲學的切入點:從客觀性和普遍性著手
有別於女性主義者往往從自身感受出發,西方的現代(modern)哲學在主流的起手式上往往很容易否定這樣的出發點,原因是感覺有可能會出錯。最常舉的例子之一就是心智哲學中女性因為生理構造的關係,很容易將心臟病和牙痛混淆。而接下來討論重點之一就指向:那麼第一人稱的經驗內容和第三人稱的客觀知識有出入的時候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問題推進方式在在指出了哲學對知識本身應該具有客觀性和普遍性的訴求。也因此傳統的哲學基本問題愈到晚近領域愈來愈限縮,大抵就是因為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愈來愈分門別類且專精,一些問題的前提和預備知識已經不是常識可以駕馭的了,例如宇宙論的戰場就完全讓給天文物理學、知識論某些問題的討論則必須相當程度援引心理學或腦神經科學的研究資料。
客觀性的標準從何而來?
那麼哲學在什麼議題上還佔據著制高點呢?原則上人文學科的議題有一個特性:就是討論對象不可能像在實驗室中被嚴格控制變因,所以我們只能用共享的語言釐清我們在所共處的環境中所遭遇到的問題。
但其實要意識到這點,連帶著以這樣的問題意識思考問題並不容易,因為這表示人其實必然是萬物的尺度,沒有數字會說話這種事,說話的永遠都是人,也因此永遠都會有人用什麼標準決定出什麼數字的問題。
也因此,人文學科並沒有想像中簡單,好的文人永遠都會注意到自己到底用什麼標準、在什麼處境下評論事情。而這也是為何海德格(Heidegger)在西方歐陸哲學被視為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從他開始,歐陸哲學正式進入當代(contemporary)哲學,並且謝絕單一變因式的思考,坦然接受人文世界的開放性對問題所帶來的多重變因影響。
而海德格最重要的學生高達美(Gadamer)在哲學上的任務便是把海德格的抽象存有學語彙具體化,其中一個環節就是衍生出法律詮釋學的應用原則:既然如上所述,人文問題是多重變因的,那麼法條會冷冰冰其實就是將問題以致於變因簡化;真正好的執法應該因時制宜,但卻又能回歸法條背後的精神才是。
「我不是女性主義者,但我支持性別平等」
這也是為何RBG會幫單親爸爸打官司的原因,因為這和她在法理學上的立場是一致的。因為如果真的要支持性別平等,那麼自然不能無視美國當時的社會福利津貼對於單親家庭的補助僅限於女性。
而這大抵也是為何個人在坊間有些女性主義的座談會上,聽到許多女性改以性別平等作為自我標榜的口號,因為問題的癥結是不平等,是男是女在現實中的遭遇當然有顯著的差異,但從某些法/哲學派別的角度觀之,問題的重點應該放在因性別制宜這樣的概念操作得宜與否,因為我們也不會希望彌平一切的生理差異,如此齊頭式的平等從來沒有成功過,也必然又會導致不平等的結果。
所以如何才能操作得宜?有沒有一套可以明確的方法可以依循?這大抵也是為何存有學及其衍生出來的(現象學式的)詮釋學最無法服人之處,因為這個派別的回答往往是:既然人文世界是多重變因,怎麼可能會有將變因簡化的方法論!但這樣的回答並非遁詞,因為問題本身的特性就是如此,要解決問題的前提就是不能扭曲問題原本的特性。
這也是為何海德格大抵會說「詮釋學循環是良性循環,而非惡性循環」的原因。因為好的人文問題思考永遠不可能脫離「那我用這樣的標準思考問題,對問題的解讀會有什麼影響」的自我檢視以致於反省(附帶一提的是,這或許也是鄧惠文那麼受歡迎的原因,而且她的論述在技術層面上的確也夠平民,因為從她口中是不會說出「男生就該如何」、「女生就該如何」這種乍看之下彷彿直指本質,但實為簡化變因的思考方式)。
所以,女性主義錯了嗎?
至此我們可以發現:其實哲學中對人文現象的思考,也從追求客觀普遍性轉而追求如何因時因地制宜(為限縮問題,科學哲學等具有高度自然齊一性(uniformity of nature)的問題以及如何界定區分之,暫時不在本文討論範圍內)。
這也是因為儘管哲學極力追求客觀性和普遍性,但既然知識是人建構出來的,有限的人所擁有的建構知識的經驗素材必然也有所限。所以明確意識到問題的前提,然後連帶將問題限縮出明確的界定及有效範圍,才會是追求答案的有效辦法。
但其實這時眼尖的人可以發現:「人的經驗內容是有限的」和「感覺內容可能會出錯」其實某個層面上是同一種情況,也就是說即使從哲學的進路去處理問題,終究會發現關鍵出在談問題的人有沒有明確的自我意識,並且察覺到其所身處的具體時空條件。從身體經驗或是普遍性出發或許南轅北轍,但基於人的有限性,終點卻不會相差太遠。
真要說女性主義有什麼錯的話,也只能說談得不好的人會出的錯,和哲學談得不好的人會出的錯誤類型是完全相反的吧。畢竟哲學或女性主義本身並不能保證什麼,因為數字既然不會說話,類似的情況,前人的理論也無法完全為活在當下的人量身打造出什麼必然的人生準則或真理就是了。
用一部片尾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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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名Yvon。影評散見於週刊編集、放映週報及映畫手民。但還是會想聊些電影以外的事。更多文章詳見:https://linktr.ee/taiwanewav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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