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感到有點喉嚨痛,打開抽屜說:「閒來無事,吃顆普拿疼。」
站外哨的他從將離廠的計程車內收回一個日本訪客的訪客證,是幾天前才從日本來台的日本人,證要交給我前,組長先噴了滿滿的酒精在上面,一邊笑笑的說「妳最後一天了」。
<獄卒>
一個閒來無事的時刻,他指著我的桌面發聲,我花了3秒知道他指的是一隻死蚊子,大概是覺得要用手指把它弄掉或用衛生紙,也認為我應該會嫌惡的弄走它,但我覺得這何必管它,就按照我的個性說「擦小以」(台語,「管它的」意思,較粗魯的用法),結果他回我「不錯!」(用台語),這是他跟幹部會用的字,帶有半敬佩半有趣的意思。
一天早上還在吃早餐的他,因為某個不速之本廠員工七早八早就來換臨時識別證,他經手後叫還在輸入電腦的我先趕快把證給那個員工再說,我才意識到不要讓人家一直看他吃早餐。頭腦要敏捷,心思要很細啊。還沒訓練完成。
一日他感到有點喉嚨痛,打開抽屜說:「閒來無事,吃顆普拿疼。」
有天,某個HR主管的老婆來換證要入廠,我照例借了她的證件核對,由於是身份證,所以在旁的組長暗示我翻面過來看身份證背面,我才明白他要確認他倆確是夫妻。嗯,任何可以將幹部腦中的人際網絡連線對應的機會,他們都很會把握。
他與督察是做了十幾年的老警衛,不用盯著你看,你所做的各種小動作卻都能被知道。超強內化能力。我去報到前他們看我的資料,就在猜我會做多久了(我是辦公室面試後直接派到現場用的)。我是間接知道他們會這樣做。他們就在我面前猜面試錄取的那下一個新人會做多久。
我在職的最後一天,站外哨的他從將離廠的計程車內收回一個日本訪客的訪客證,是幾天前才從日本來台的日本人,證要交給我前,組長先噴了滿滿的酒精在上面,一邊笑笑的說「妳最後一天了」。
以下摘自李自呈:
「這邊有一個非常好的譬喻,就是講這個「獄卒」,獄卒跟犯人是綁在一起的,所以獄卒其實是不自由的,因為他必須要去看守那個囚犯。
相對地,我們在定罪一個弟兄的時候,就等於把自己跟他綁在一起,我們其實是在看守他,讓他不能溜掉。為什麼?當你對他有怨懟的時候,你就會希望他可以補償你,所以你要一直用憤怒去抓住他、綁住他,把他綁在你的旁邊,讓他來補償你,你要跟他求償。
你的憤怒好像攻擊到他,但其實也限制了你自己,你的心靈因此而變得不自由。這兩者其實是一起解脫的。
我們常常說,當你攻擊一個弟兄的時候,你自己是最先受傷的,而且這是肯定無疑的。有些人可能臉皮很厚啊,你攻擊他,他不見得有什麼感覺,甚至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有錯,但你在攻擊他的時候,你自己一定是最先受傷的那個。
這個是很直觀的體驗,我想也不需要什麼解釋。所以它說當我們拿著一把劍去攻擊別人的時候,其實那把劍是懸在自己的頭上,而且正要落下來。」
(原文出處:https://miracledoer.weebly.com/322443272225163208743529926512/192-2)
確是,這就是我要從跟組長相處、對組長的各種論斷、抱怨之中學習的。其實我也知道,組長隨時想到什麼就說的雜唸或自言自語,反映了我對我心中雜念的難以接受;
他凡事要馬上打給同事講一講的行為,也呼應了我的沒耐性、想要控制事情立馬終結;我認為他對待我的各種粗糙,也只是我不想面對說我也是這樣子的人,有各種不仁慈、不細心的習氣。我對家人也如此這般,而我無法承受這些我對自己的定罪與心虛,所以找個人來分散注意力。
我認為幹部隨時都能指認我各種不夠細心敏捷察顏觀色的能力,其實也只是我對我自己的期望與指責,借他倆來當壞人,不斷的告訴我「我不夠好」、「遜斃了」。
看見,然後一笑置之,輕輕放手,轉身,離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