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vs.勞工...香蕉猴子悖論下的理性思辨

台灣實質薪資長期停滯，讓許多人把箭頭瞄準企業主，輿論界不乏對企業主極不友善的聲音，而嘗試為企業主辯護的聲浪則顯得微不足道。這其中，香蕉猴子悖論只算是稍顯理性的辯論，但至少算是個起點，能夠解開這個悖論，後續的理性思辨就成為可能。

香蕉猴子悖論是指，一方主張「來的是猴子，當然只給香蕉」（以下簡稱「辯護論」），另一方則宣稱，「只給香蕉，來的當然只有猴子」（以下簡稱「批判論」）。於是，正如同「雞生蛋還是蛋生雞」，雙方各持己見而僵持不下。

解開這個悖論的第一個關鍵在於，所謂的「猴子」和「香蕉」究竟是什麼意思？雖然未曾言明，但辯護論者心中，「猴子」顯然是指「平凡無奇，沒有特殊貢獻的勞工」，「香蕉」則是指「符合市場行情的薪資待遇」，而批判論者所稱的「猴子」顯然是指「潛力無窮，只缺努力意願和表現機會的勞工」，而「香蕉」則是指「不足以反映勞工潛力與貢獻的薪資待遇」。

於是，悖論的第一個成因現形：雙方對於「猴子」和「香蕉」究竟是什麼意思各有主張，於是形成俗稱的「雞同鴨講」！

那麼，若採納辯護論者的定義，則邏輯是否錯誤呢？如果勞工做的是高度標準化，不太需要知識智慧的工作，而且隨意招募而來的任一位同等資歷的勞工，做出來的成果都相去不遠，那麼還有必要給予高出市場行情的薪資待遇嗎？企業主當然可以給，但這是出於個人意願，而非道德和法律上的義務！

這是許多批判論者不願面對的真相：大部分職務都已經高度標準化，勞工實際上確實只是在做「猴子的工作」！以某位勞工轉職前的抱怨為例，他的職銜是「品保工程師」，但工作內容只是不斷的把電路板放到檢測器上，燈亮了則將之放到合格的箱籠，燈不亮則放到不合格的箱籠...他可是大學畢業生耶！

再者，如果某位勞工確實「不是猴子」，那麼他在業界是否還是只能領到香蕉呢？當然不是！即使是過去崇尚齊頭式平等，制度高度僵化的高等教育界，目前只要證明自己不是猴子，薪資最高可以增加三成，其他禮遇就不用說了。

因此，無法證明自己不是猴子的博士，只能和其他數百位博士一起應徵罕見的公開職缺，但已經證明自己不是猴子的博士，卻有許多頂尖國立大學虛位以待，雖然薪資福利受制於教育部規定，但是在減少教學負擔、增加研究資源等方面卻全部都可以談！高等教育界如此，一般企業中有客觀績效標準的業務、研發等工作何嘗不然。

另一方面，若採納批判論者的定義，則邏輯是否錯誤呢？如果勞工確屬「潛力無窮，只缺努力意願和表現機會」，那麼符合市場行情的薪資待遇確實「不足以反映勞工潛力」！這點應該也是批判論者信念如此堅定的主因。

問題在於，企業主不會因為勞工自認為「潛力無窮」，就相信他不是「猴子」！勞工必須提出證據，例如過去在頂尖學術期刊上發表幾篇論文，在業務工作上達到何種成就，或研發出哪些重要的產品等等。企業主通常不會知道心理學界對於自戀人格或其他有關優越感的研究發現，但他們知道很多人只會吹牛說大話！

至於批判論者最常當作證據的人才外流現象，在企業主和辯護論者眼中都不是證據！再以高等教育界為例，只要你有本事用英語授課，你隨時可以跳槽到美國的中後段大學，薪資立刻跳升為目前的三倍！同樣的，只樣你證明自己可以持續在頂尖學術期刊上發表論文，中國大陸和香港的大學也願意高薪挖角。

因此，不論是搬出早年禮聘張忠謀而成就台積電，或近年中國大陸在學術、航空、半導體領域的大規模高薪挖角事件，對企業主和辯護論者都完全沒有說服力。這些人或許不知道學術界對於「策略性資源」的討論，但他們都知道中國大陸比台灣更迫切的需要這些「已經證明自己不是猴子」的人才，當然願意付出比台灣業者更高的代價！

於是，悖論的第二個成因現形：雙方對於研判勞工「是不是猴子」這件事看法迥異，批判論者主張人才大量外流足以證明台灣遍地都是優秀人才，而辯護論者卻認為只有業經證明自己優秀才算數。誰比較正確呢？問問中國大陸吧...台灣有上萬名「大學流浪講師」，有數百萬名願意到中國大陸任職的勞工，為什麼不來高薪挖角？

而解開這個悖論的第二個關鍵就在於，必須把「各國一般薪資水準」和「業者經營策略」納入考慮，才能夠評斷人才為何外流以及台灣的企業主是否虧待勞工。就這點而言，批判論者顯然居於下風而刻意迴避。

至於台灣的勞工是否確屬「潛力無窮，只缺努力意願和表現機會」，雖然是批判論者主張得以成立的前提，但畢竟是「個人所見不同」，很容易演變成另一項各持己見的爭議...別忘了一句名言：我們只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

後記：我很少看讀者評論，原因就甭提了，但這篇例外，我找出兩則特別一提

其一，有讀者指出台灣的低薪其實是業主共謀壓榨勞工所致...對這種共產主義基本教義派信徒，辯駁是毫無作用的，因為他們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擁護共產主義。

其二，有讀者指出即使只是買時間，現行薪資仍屬偏低...這我就想反問了，如果您是業主，您會每個月花兩萬多請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只需打卡而不必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