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小村莊只有小學,國小畢業後每天需騎30分鐘腳踏車去隔壁村莊上國中,大多數鄰居大姐姐們都是國中一畢業,就去輪胎工廠當女工,然後幾年後嫁給工廠的男工,再生出一堆將來也會進工廠工作的小孩,我不希望我的將來也是這樣的模式,我問大人怎樣才能改變宿命,奶奶說:「好好唸書,考上一所公立的好學校。」唯有這樣才有辦法脫離這條命運的鎖鏈;小時候的我好怕一輩子就困在這個小村落,我一做完家事,就努力用功,目標就是考上那個遠在彰化市區的公立學校,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是我遠走高飛的翅膀。
當年的聯考比較複雜,想當老師的話要考獨招的師專,或者也可以考五專,想讀普通高中將來升大學,要考分區的高中聯考,若想唸高職則參加分區的高職聯招,總之成績好的學生,會從七月初考到七月底,當然成績也會依續放榜。我那年考運有點差,只差一分沒考上分區第一志願的彰化女中,五專我考的是北區五專,沒能考上第一志願的台北商專,成績只能上第二志願的私立銘傳商專,依當時的家境是不可能支付私立五專的高額學費,所以根本不用考慮,直接放棄了。
高職聯招總算如願考上第一志願的彰化高商國貿科,這所學校在彰化市區的一個小山坡上,我必須先搭約30分鐘的公車到員林市區,再換搭客運一小時以上才能到山腳下彰化縣政府,然後再走路三十分鐘到位於山坡上的學校,所以每日通車上學是行不通的,學校也沒辦法提供宿舍,所以高中開始就得在外賃屋而居,哇!我終於可以離開家鄉,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第一學期開始之前,家人就陪我找房子,幾個來自四面八方剛從國中畢業的同校不同科的小女孩們,因緣湊巧地租下離學校走路約二十分的租屋,開始離鄉背景的高中生涯。和我同寢室的「蛀牙」是會計科學生,因為我們的房間是雙人床,第一天見面就要同床共枕,我是小迷糊、她是傻大姐,所以我們一見如故,每天都有聊不完的心事、笑不完的糗事。另一間寢室則擠了三個小女生,其高挑亮麗的阿丹,是校花級的人物,我還幫她轉過情書。
高職的課程很多元,除了原來的國英數共同科目,我們還要上好多商業專業科目如商概、經濟、簿記,然後還有些技能科目像珠算和英文打字,日子過得很忙、很充實,唯一的問題是房東很苛刻,房東是個軍人退休的老爺爺,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晚上九點以後是安靜時間,不准嬉鬧但他自己看電視的聲響,卻一直傳到樓上來、傳進我們耳裡;房東太太則是退休的幼稚園園長,要求我們要節約用水,熱水器只能開三分鐘,冬天要洗頭,還要跟室友借三十秒的熱水,然後下次換她洗頭時再還她,此外門禁也很嚴格,九點以前一定要回租屋處,有次大伙出門去逛夜市,一不小心玩頭了,九點五分才到樓下,我們嚇到叫唯一有手錶的「丹丹」把時間調慢六分鐘,才敢按門請房東太太開門,現在想起來,他們也是為我們好,代替父母照顧我們的生活起居,管理我們的生活作息,只是在民國72年左右,一個月的租金就要600元,對務農的家庭來說,也是筆沉重的負擔,所以在學校老師的介紹下,我們全部一起搬到教會附設的學生宿舍,沒想到這又是另一個麻煩的開始。
教會出於愛與奉獻只收取少少的租金,環境乾淨又單純,偌大的空間擺著很多張鐵製雙層床,明明都熄燈該睡覺了,我們還在黑暗中聊著自己的夢想;但美中不的是住在二樓的我們,不時會聽到一樓教會聚會的詩歌或禮拜聲,遇到要溫習功課時就會受到干擾,然後牧師也會游說我們要入教受洗,但家裡就是拿香拜拜的,實在有點不勝其擾,於是我又搬家了。
這次我選擇和同班同學搬到一個退休老師家,她知道我們家境欠佳,所以對房租的給付方式很通融,像我就是幫忙整理環境就可以減免部份房租,另外有位學生則是幫忙煮晚餐,一樣可以少付一點租金,此時忽然家裡跟我說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奶奶有個朋友想為她要上小一的女兒找陪讀姐姐,會提供食宿,地點也在彰化市區,問我是否有興趣,當時的我為了幫家省錢,二話不說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