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參加——心靈工坊柄谷行人新書《作為隱喻的建築》試讀活動 ——所寫。在此感謝出版公司願意提供機會試讀,並寫作心得。
《作為隱喻的建築》是柄谷行人寫於1979 的作品,算是他早期思想的呈現。主題雖然與他後來在《移動的批判》、《世界史的結構》中提出的四種交換模式理論沒有直接相關,但仍然是一本精深、獨到且相當特別的思想論述。
之所以說「獨到」,是因為柄谷行人在這本書裡進行的是除了是對解構主義的反思,更是對二十世紀在各個領域(主要是數學、語言學和邏輯學)興起的形式主義、結構主義做了非常深刻的剖析。且這種剖析和一般我們對「形式」、「結構」的想法恰巧是相反的。
柄谷指出以這種方式批評形式主義是不成效的。因爲所謂的「對象」、「內容」在此時洽好被形式主義反轉過來。它讓人們以為對象是透過形式界定出來的。孰不知形式主義的問題,應該是反過來。形式主義是先預設了對象的存在,再反過來構思可以辨認的形式。進而掩蓋了對象其實是來源於形式之下的假設。舉例來說:他認為語言學家——索緒爾之所以反對「符號是表達某種意義」的想法,是因為索緒爾認為「當一句話對『說話的主體』來說具有意義時,必然存在足以辨別該意義的形式」。但柄谷認為實際上的情形應該是相反:是因為「只有當一段語音具有『意義』時」,人們才開始注意並學會去辨認這段語音的「形式」。
換言之,形式主義者掩蓋了自己在形成「形式」、「結構」時其實暗含目的的行為。並一味地以為自己的所假設的「形式」、「結構」是自然而然地存在於事物之中的關係。但其實只要我們改變欲探索的目的,做出不同的假設,原本看似封閉的「結構」便可能發生改變。因為「只有在特定的目的性中,我們才能看見『結構』」。但形式主義要我們以為「結構」永遠就是如此。
柄谷在此書中,並沒有要像解構主義者一樣,批判形式化自己知識領域的作為。他認為「形式」的制定相當重要。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明確化自己要研究的對象。但若不去省思「形式」設定背後的假設、目的,知識領域的形式化將陷入僵化的危機。並讓人們以為事物必然就是如同形式所呈現的那樣。
他認為理性的研究必然包含形式化的運作,但真正的理性是不去拒絕和自己不同共識的「他者」進行對話。因為每當一件事物遭到形式化的時候,也意味存在著一些無法被形式化的東西在被進行形式化的時候遭到遮蓋或排除。而「對話」就是為了重新揭開這些原本被掩蓋的差異。也因此他對「對話」的想法有別於今天我們一般人認為「對話」是為了找出共識的看法。也就是,他認為真正的對話並不是達成共識,而是找到共識(目的)要去壓抑的東西。
事實上,柄谷指出解構若要成功,只有建立在對「建築」、「形式」、「結構」的追求上才能成功。這意思為如果一個解構者只是透過論述單純想把一個「結構」給解消,並產生「多重意義」,這除了製造混亂外,並沒有太大的貢獻。甚至讓人陷入虛無主義或極端的相對主義之中。因此解構的目的,不應該單純只是讓原本的結構崩塌。而是要找到原本被「結構」、「形式」所壓抑下的差異。並幫這些差異建立新的「結構」,來和原本的「結構」進行碰撞。如此才是真正的「對話」。
由此,柄谷口中認為人們在對話中尋求的「共識」,其實常常就是和形式主義者口中的「形式」扮演相同功能的詞彙。意味著相同的前提、立場。而人們往往以為「對話」就是為了能夠前進到一個相同的立場上。但柄谷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這樣的主張最後會和形式主義有著相同的弊病。「對話」變成流於「形式」,卻不是為了理解不同的差異。理解不同的目的。
這是一個有趣的對比,因為柄谷似乎質疑了這樣一件事情:今天人們的「對話」到底真的是在對話,還是不過只是流於形式的「對話」?
《作為隱喻的建築》由此除了是一部檢討過去哲學思想的著作,更是一部深深探討「對話」的倫理的著作。箇中穿梭數學、建築、邏輯、語言領域的知識。最後將矛頭指向對資本主義、新自由主義對「自由市場」的幻想的批判。讀來興味無窮。甚至一言難盡柄谷在其中的深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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