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大規模「線上高教」封測之後

2020/08/03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因為新冠肺炎的爆發,2020年,無論對哪一個國家、哪一個年紀的人來說,都是難忘的一年。短短半年,全球確診人數已經超過千萬,許多國家進入緊急狀態,經濟停滯、街頭冷清。但除了公衛醫療體系與總體經濟的危機,從飲食作息到教育娛樂,所有人的生活無一不被社交疏遠跟居家避疫的措施影響。
從幼兒園到中小學、從大學到所有研究機構,實體課程與交流活動全部停擺,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線上教育、在家自學與遠距交流方式,同步在每個時區開始進行。
雖然,線上教育和數位學習並非因為疫情而起,但導致疫情如此嚴重、擴散如此迅速的許多因素,也跟科技脫離不了關係。大量而頻繁的人際互動,從鄉村移動到都市的集中趨勢,以及廉價航空興起造就的大量跨國差旅行為,一方面是來自工業化與資訊化的文明發展,另一方面也顯示了傳統生活型態以及跟土地牢牢附著的關係逐漸鬆脫。而這些,似乎也跟教育的長期趨勢雷同。

教育的本質:知識、資訊、經驗、網路

高等教育的興起與普及,來自對知識的探索與經驗的追尋,更來自產業對專業人才的需要。在工業革命席捲全球、資本主義造就大國的數百年之間,高等教育成為菁英的搖籃、階級的門檻,某方面因為新理論與理想的實踐而創造了新的平等機會,但某些時候卻也彰顯了階級流動的困難。
彼時,台灣高等教育的改革核心,在於推倒入學的高牆,但在歐美卻早已進入產學交流、創投互惠的階段。
事實上,二十世紀才開始在美國興起的創投產業跟新創生態系,緣起於私立大學的校務基金投資於校友創業所產生的績效與正向循環。也因為美國私立大學的資源需要自行籌措,加上投資績效正面與資本市場參與的雙重因素,帶動了之後的企業投入與創業風潮,並造就了矽谷的典範轉移
這跟多數國家是由政府或企業先參與,再導入高等教育或育成機構的模式完全不同,史丹佛也藉此在二十世紀後半的50年內,透過參與新創生態系、鼓勵學生與教師的創業創新、藉由校友捐贈與基金投資的績效回饋,一舉從排名居中邁向頂尖大學。
時至今日,我們還認為大學應該教創業;事實上,大學只能培養師生勇於創新跟取得資源。
此外,二十世紀末數位科技的興起,加上冷戰時代結束,帶來一波自由主義的希望與階級流動的契機。從網路時代的濫觴,高等教育就是網路世界的孵化空間,造就產業所需的工程師、創業者、投資人與核心使用者。隨著千禧年的網路泡沫化,大量的內容創作與曝光機會首度來到消費者手中,伴隨智慧手機與平板的崛起,數位科技造就的不再只是資訊的閱聽者,更多的是留下數位足跡與普羅內容、再轉化為消費商機的數據生產鏈。指數型成長不只是在半導體產業發生,也帶動了網路平台、電子商務、行動下載、數位內容、雲端服務,現在我們所熟悉的一切,都不過在30年內發生。

數位科技推動線上教育,但遠距工作起飛才是關鍵

隨著創作與閱聽型態的改變,人類對於資訊、知識與經驗的獲取通路,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巨大改變。如同印刷術在歐洲推動了文藝復興與科學文明,知識擴散人口不過是由數千人到數十萬人;摩爾定律造就的數位科技,在30年內讓全世界上網人口由300萬進展到30億,不僅改變了資訊傳遞的方式,更將改變人們學習的模式。
這也就是翻轉教學在疫情之前正在發生的故事情節。線上教育與遠距教學早已隨著數位科技而普及,但多數教學環境與教學者,都還是熟悉於實體的教學模式,無論基於教學習慣或轉換成本偏高,某方面也抵擋著數位化的浪潮。但這其實都是缺乏優化因子與動力,或者把數位學習當成實體教育的補充或補救方案的結果。
而高等教育的學習環境與目標,更不僅止於知識的採集與內化,更重要的是大量的腦力激盪、創意激發、獨立思考與團隊合作。尤其歐美的高教,非常看重課堂表現與學生參與度,在數位學習僅止於隨選內容教學或線上測驗方式時,互動與批判性經驗的缺乏,是多數高等教育機構與教育者對數位科技抗拒的基本原因。
但隨著遠距工作模式的誕生與普及,線上團隊同樣需要大量的腦力激盪、協同創作與專案管理,產業團隊所需要達成的互動深度與強度,甚至都比教育環境還要更高。
也因此,新一代的遠距會議平台、雲端工作套件與專案管理工具,都已經發展完成,伴隨著寬頻行動網路及高效雲端服務,線上教育早已到達可以普及的門檻,缺的只是一次大規模使用的需求。
下一次要看到這樣的UC Berkeley,不知道要多久之後了|Photo credet: shutterstock
以筆者目前在加州柏克萊地區從事訪問研究、卻因為防疫措施只能在家工作跟遠距會議的狀態來說,不僅學校的課程與活動都改為線上(多數以Zoom或Google Meet進行),兩個學齡孩子的公立學校課程與夏令營也都改為線上跟自學模式。而全球的新創加速器、相關論壇、會議與課程,也都全部轉為線上。無論是原本就已經具有相當學生基礎的Khan Academy或者各大學的開放課程,或者新開設的各種線上進修資源,相較於過去的使用人數與體驗都大幅增長,而我個人認為即便疫情結束,許多事情都會回不去了。
事實上,在高等教育相對昂貴、交通與住宿成本都高的歐美,線上學習早已成為許多專業人士或一般人進修的選擇,在亞洲也有許多人透過線上來完成歐美的遠距課程。疫情爆發只是臨門一腳,讓原本就已經蓄勢待發、萬事俱足的數位學習環境,無論是內容、工具或平台,都有了一次大規模壓力測試與使用者回饋的機會。

線上的崛起,意味著線下的「稀缺」

在疫情爆發前,高等教育就已經充滿需要改革的聲音,不單只是台灣,世界各地的高等教育都有各自的問題。無論是學費偏高、效益偏低、階級壟斷或種族配發人數等議題,都不會因為數位學習方式的出現而消失。但可以確定的是,大規模、長時間的遠距型態或混和模式,將是短期內的常態。也因為量變與質變同時發生,伴隨著工作與生活型態的轉型,高等教育將邁向新的階段。
如同製造業的去全球化、醫療體系的去中心化,高等教育也將邁向這些不可逆的趨勢。知識不再是課堂唯一的核心、教室不再是學習環境的主體,當學生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並且預期線上與遠距的環境是諸多方案的某種選擇後,大學的實體資源投入、學費設計與師資規劃,都將有一定規模的改變。
今年下半多數歐美大學都將採用混和式或純遠距方式教學,學術會議應該也都維持線上方案。
當留學生開始問「我為什麼要花250萬唸線上課程?」的同時;反之,實體交流與人際互動的重要性,在後疫情時代將更顯珍貴與重要,人們在彼此能近距離見到的時候將不再浪費時間,而更珍惜相處的時光與交談的片刻,團隊合作與人際互動,在未來的高教將更顯得重要。
回到疫情,在全球的肺炎風暴中,唯有少數幾個國家因為超前部署,防疫做到滴水不漏,或者提前解封、或者如台灣一般,除了人人戴起口罩、天天提高警覺,但起居生活、工作教育一切如常。這個「例外」,多年後回頭來看,是否會讓台灣如同當年躲過亞洲金融風暴一般,再一次錯失了改革的動力與先機?

詹益鑑
UC Berkeley訪問學者,專注於數位健康與智慧醫療領域,曾任BioHub Taiwan助執行長、AppWorks合夥人,熱愛閱讀、旅行與鐵人運動,自許為務實的理想主義者及社會工程師。
責任編輯:羊正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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