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候,我很喜歡在學校裡面散步。有一次,散步到一個講堂外,看到這個講堂將舉行一場物理學家與物理系學生的對談,於是我溜達了進去,想知道別人知道了些什麼。
一開始是物理學家的演講,會場燈光全無,有的只是催人眠的藍色投影,所以我就睡著了,當我再清醒過來,已是大亮的時候。第一個發問的學生,帶著顫抖的聲響,依稀他是這麼說的:「老師,近代物理學發展的這麼迅速,總是不斷的顛覆,有沒有可能,當我們相信一些東西一輩子之後,才發現不是這樣的。」在他微顫的聲波裡,我聽到了某些不能被取代的,關於虔誠或者信仰的諸般情緒;我很好奇,物理學家會怎麼看待這個碰觸靈魂的問題。教授語帶溫柔的說:就我所知道,我們所理解的物理學,還不到真實面向的百分之五,我們所擁有的成就都是堆疊而來,對於過去,我們如此懷抱,面對未來,也就無所畏懼。
這場對話,安慰了我,即使多年後的今天,也如是。
曾經,我向我的老師發問,有關於那「絕對」。老師有點氣急敗壞,他說:為什麼又問「絕對」,妳來說說看妳所謂的「絕對」;我搔了搔頭,說:好比上帝或者太陽,在定義上,不就是「絕對」的嗎?老師稍稍和緩氣息,接受了我所謂的定義,但他認為這無助於現世生活。於是,我在老師面前失落的說: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囉!
老師對我笑開了臉,說:妳不要這麼失望,妳看看妳的手去搥柱子,是不是會痛?太陽灑在妳身上,是不是感覺溫暖?對於生活,這樣的感觸與理解,是不是也就足夠了;我謝謝他,我的老師。
關於相信,我總是不能忘懷那個浪漫的史賓諾沙,史賓諾沙是十七世紀出生於荷蘭的猶太人,他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四十四年;因為他從事磨鏡的工作,最終吸入過多的矽塵,而死去。他同時也是一個傑出的哲學家,在他年少的時候,為了他所相信的,而被視為異端,逐出猶太教;他一面發展自己的哲學理論,一面以磨鏡這個具有極度職業傷害的工作維生。曾經有大學想要聘他為老師,他卻恬淡自持,堅持存在於他所相信的,並且永遠存留於其中。
於是我反身自問,我是不是有那麼一個,我所相信的,堅定不移的,相信。如果有,那也將是此生,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