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情我願」、「妳沒有逃開」　權勢性交被害者的無助

更新於 2020/09/12發佈於 2020/09/1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總統府前發言人丁允恭在高雄市新聞局長任內有婚約卻劈腿4名女子，還在上班時間於局長室與電視台女記者發生性關係，甚至強逼3度墮胎的不堪醜聞。有人主張丁的行為已觸犯《刑法》第228條利用權勢性交罪，然而，權勢性交罪在台灣起訴率、定罪率偏低，平均刑期遠低於最高刑責5年，司法系統對於權勢性交的認定存在「傲慢與偏見」，要寄望司法對丁論罪恐怕機會不大。

「權勢性交罪」是指《刑法》228條「對於因親屬、監護、教養、救濟、公務或業務關係服從自己監督之人，利用權勢而姦淫或為猥褻之行為者，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是針對加害者與被害者有從屬上的關係及權力不對等的情況，以「不對等」的關係，讓受害者不敢反抗，因此表面上貌似合意的性行為，實屬於妨害性自主範疇的違法行為。

「權勢性交罪」是在補《刑法》221條「強制性交罪」、222條「加重強制性交罪」的不足，因為社會上太多所謂的「合意的性行為」，其實都是來自於「權威」的壓迫，很多「長」字輩的上司下屬關係，或是師生、僱傭關係，因為可能牽涉到職場前景、學業成績甚至是生計問題，導致被害人在當下無法表達明確的反抗或拒絕，在看似合意的情況下發生性行為。

「權勢性交罪」跟「強制性交罪」最大不同，後者是看「是否違法當事人的意願」，前者則是有無「利用權勢」，而非意願，即使雙方是「合意性行為」，其實隱藏很多對被害人的陷阱跟「另類脅迫」。

被害人面臨的困境是，如果要揭露事件會面臨同儕壓力，且具有權勢的加害者，多是社會關係良好，對其指控易遭質疑而選擇隱忍，但心理受到傷害是持續的，若一段時間後才想指控加害人，往往因已經不具現實生活中的權勢關係，且難以證實違反意願，而不被司法機關者認可，權勢關係壓迫所產生的精身心折磨，是無法輕易逃離。

前幾個月發生的新北市衛生局林姓女員工跳樓，就是權勢性交受害者的悲劇故事，在同事眼中開朗活潑健談的女生，因受到傷害轉為消沉，面對疑似加害者或其家屬辯解或質疑「這是成年人的你情我願」、「為何性侵當時你沒有逃開？」，甚至被冠上小三，受害者承受巨大身心傷害、孤獨感及道德譴責，才會釀成無以挽回的悲劇。

幾年前作家林奕含過世被揭露其過去遭誘姦一事，當時司法系統未援引「權勢性交」判決，而以合意性交處理。司法系統對「權勢性交」的偏見盲點，導致很多像林奕含筆下的「房思琪」，只能躲在暗處，不敢訴說，也不敢揭發。

權勢性交罪起訴率大約只有2成偏低，且根據2018年監察院委員王幼玲、楊芳婉等有一份調查報告顯示，2007到2016年這十年來，依權勢性侵定罪者僅有115件，平均每年只有15件，且被告定罪的刑期，平均只有6個月到1年。

翻閱內政部統計處的資料，2005年到2018年，在台灣通報的上司性侵下屬案件，每年約有85至305件，但2013年至去年，移送案件數從已連續6年掛零。

有婦女團體及學者主張，應該要加重權勢性交罪的刑責，從最重5年提高至其他性侵罪的的10年，可是加重刑責對於利用權勢者真能達到嚇阻嗎？當司法系統沒有善用「武器」，再重刑責也是徒然。

過去很多疑似權勢性交的案例，檢察官或法官會將刑法228條的構成要件「利用」權勢或機會，解讀是一種「利益交換」，實際上很多被害人在當下根本無法表達同不同意，而是害怕積極表達反對，會面臨關係瓦解的威脅，這沒有牽涉到利益，只是想要生存的卑微要求。

與司法界友人聊到「權勢性交罪」起訴或定罪不易原因，他們認為如果是違反意願，就可以依強制性交罪偵辦，而權勢性交罪是「未違反其意願」的要件前提，如何進一步舉證或論斷「利用權勢或機會」，因構成要件無法很明確，且很多都是在事發多年，被害者已遠離加害者的「權勢關係」，相關舉證也有難度，都是這條法令無法「發揮」的原因。

司法相關人員也應加強教育，不要再深陷在被害者與加害者間是否「合意」，正確理解這條法令關鍵在於「權勢」，而權勢性交罪勢必也應修法，研議「利用」權勢的明確要件，否則當法令定義不清，司法不敢用或錯用，受害者不敢求助，心理創傷永難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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