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夠受歡迎,不分古今中外,它的磁場等同於,一台穿越各式時空背景的時光機,那麼,它背後的秘密會是什麼?
引述劉大杰的《中國文學發展史(下)》:
「這裏將羅貫中改編三國志通俗演義的心思說得非常明白。他要把那些言辭鄙謬,士大夫看不起的平話,改編為『文不甚深,言不甚俗』,又不完全違背正史的通俗演義,既可給士大夫讀,也可給民眾看的一種雅俗共賞的讀物。」
士大夫鄙視的是?文筆高下的問題,「士大夫」可以引申為現代閱讀素質偏高的讀者群。
在臺灣要寫出「文不甚深,言不甚俗」的文學作品,已經容易多了,在強調升學主義掛帥的時空背景,臺灣學生的閱讀能力比想像中強。
我承認,自己深受其害,導致剛從學校畢業的頭幾年,還願意閱讀不知道哪裡來的「文謅謅」學術語言暢銷書(真的有這種東西嗎?),幾年過後,這類型的書翻不了幾頁便不了了之,再過幾年,這些書已經被足夠清醒的我丟進二手書店或資源回收筒。
這類型書的問題,不只別人看不懂,我懷疑,寫的人自己也看不懂。
接下來可以談到「文筆」,就我的定義,文筆是運用文字的靈活度,並非文藻華麗,也不只是過於淺白的語言風格。
中國文學裡幾位有名的大文豪,他們的「筆」都具備這種靈活特性,如寫《史記》的司馬遷、寫《聊齋誌異》的蒲松齡、寫《紅樓夢》的曹雪芹。
司馬遷撰寫《史記》寫得有如小說般生動精彩,這點在業界十分聞名;蒲松齡用頗有難度的古文寫成短篇小說集《聊齋》,也用純粹的白話文創作俚曲,老嫗可解;曹雪芹的《紅樓夢》用細膩的筆刻畫百態人物性格,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平民僕妾,即便是懂詩詞創作的人,每個人的風格也不盡相同。
《紅樓夢》第28回寶玉行的酒令:「女兒悲,青春已大守空閨。女兒愁,悔教夫婿覓封侯。女兒喜,對鏡晨妝顏色美。女兒樂,鞦韆架上春杉薄。」
再來看不學無術的薛蟠行的酒令是「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女兒愁,繡房攛出個大馬猴。……」光看這兩句就好,與寶玉行的酒令素質是天差地別,可是小說作者是同一個人,能觀察到這個層次,你就會知道,小說家的文筆應該練到什麼程度;沒有觀察到這個層次,更是小說家成功的地方,你會莫名其妙被故事情境「吸」進去,還不知道已經中了小說家筆下的蠱毒,不知不覺看完整本長篇小說,意猶未盡。
此款文筆如何修煉?請參考:
只有好的故事靈感(素材),文筆力道不夠,沒辦法將故事的最大力量發揮出來。
《三國志平話》是《三國演義》前身之一,只是說話人的底本,文字粗糙不流暢,讓《三國志平話》開始廣為流傳的人是羅貫中,將之改編為《三國志通俗演義》,因為「文不甚深,言不甚俗」,從此平民與士大夫都愛這個本子,平話本再也沒有通路。現在的《三國演義》是由毛宗崗再加以改作,改的內容也不外乎與文筆有關如「注重辭藻,修改文詞」、「增刪詩文,削除論贊」,由於是歷史小說要再加強「改正內容,辨正史事」。經過毛宗崗的文字細緻化,從此以後,社會大眾只看毛本的《三國演義》。
現在的圖文配合趨勢,有那麼多圖庫讓你挑,同樣是一張「楓葉風中圖」,靈感不都是想拍一張唯美應景的秋季照?有人拍出深度美感,有人拍出清新創意,有人只是拍出灑狗血,問題絕對不在靈感,而是拍攝技巧與視野廣度。
如果你有持續關注「談寫作」內容,就會明白,光是修煉「故事文筆」,便有許多方方面面得精進,先舉出較細微的方向:
從這一刻起,更新掉腦中「文筆好」的概念,別去迷信「故事夠好文筆爛無所謂」的鬼信仰,不論是閱讀者或是寫字人,相信你多少都是有感覺的──好的閱讀體驗,一定與作者的筆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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